阶梯，一层又一层，在每一双脚下踏过，声响，一环又一环，在每一个窗口回放。一次遇见，需要拐几次弯才来，就像每一条马路，需要几处红绿灯的指示，才会碰到一次十字路口，然而好不容易遇见的一次十字路口，却仍旧是一场选择，你不知道东南西北会有什么，除非你知道你要去哪一个方向。
可是有时候，尽管你知道是要去那里，却也不能够看见你要的终点，因为每一次拐弯，都将会有不一样的心情。拐弯前，心是静的，因为有红灯需要等待，拐弯后，心或许会是动的，因为有绿灯在远方。
今天，是宣化高中二年级每学期一次消防演习的日子。消防演习本是一次严肃的事情，但对于宣化高中的这群学生来说，更像是一场课间的游戏，追逐和呐喊。
“待会所有同学都到室外篮球场集中，学校要给你们进行一次消防演习，作业就暂停别写了，回来再完成。”八班的班主任忽然出现在了教室的前门，他的话引起了教室里的一阵躁动，谁也顾不得手里的作业了，一个个兴奋得就像鸟笼里刚放出来的小鸟，叽叽喳喳不停。
“哇偶，又是消防演习的日子，可以趁机疯一会了，天天埋头写作业，真是要把我折磨死，亏这学校还有点人性，搞了这么一个娱乐活动，不然我真的是要发霉了，烂了！”许东洋说着把手里的圆珠笔朝桌上一扔，恨不得不见它最好。
“不就是十几分钟而已，能疯什么？”赵帆回头不解地说。
“一分钟我也照样可以疯，谁让我是许东洋呢，天生玩手，欧耶！”许东洋简直就是一个喜剧演员，他每一次的动作都那么搞怪，还幼稚，竟然用右手比出“八”字形状，拖着下巴，那样子就像三百年才投篮投中一次一样，开心得不得了，左边的眉毛还在不停地对着赵帆挑动。
“走吧。”凌晨忽然站了起来，脱下黑色外套，挂在了椅子上。
“好的，该下楼去了。”赵帆拍了声桌子，也跟着站了起来，然而此时，旁边的学神杜宇凡还在争分夺秒地写物理作业。
“喂，学神，该去消防演习了，不然哪天你家着火，你都不知道怎么救你全家人，别搞到最后，你就只会写物理题目啊。”赵帆语气里略有嘲笑，但他只是为了劝说杜宇凡休息，本质里并无恶意。
“是啊，杜宇凡，别变成一个书呆子啊，该玩还是要玩的。”许东洋站在凌晨身后，对着他也来了一句。
杜宇凡无奈，只能乖乖放下手里的笔，他慢慢吞吞地离开座位，跟在许东洋他们的身后，总是安静的不像话。学霸的世界，常人一般是很难理解的，对于他们来说，就连呼吸有时候都感觉是在浪费时间。
沈嘉昊和语文课代表刘依婷走在一起，谈着女生间喜欢聊的话题，比如最近大火的《甄嬛传》宫廷剧。
“我觉得十七爷好帅啊，真心不喜欢那个老皇帝，总感觉老牛吃嫩草，可怜了甄嬛！”刘依婷跟在沈嘉昊的旁边，愤愤地说。
“我也是，喜欢文静的十七爷，那个人的真名好像叫做李东学，之前不怎么认识他，他应该就是靠这部剧火起来的吧。”沈嘉昊笑着回答说。
“我猜也是，应该是个新人，真帅。”刘依婷开始犯花痴了，那张灿烂的笑脸比考试得了第一还要兴奋。
“你们这群女生，整天就知道甄嬛，甄嬛，能不能哪天下课讨论讨论许大爷我啊，我可比他们还要火，因为我是篮球火！”许东洋的耳朵真是灵，总可以听见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和凌晨他们本来刚要一起下楼梯，却忽然一个调头，朝身后几米距离的沈嘉昊她们大声喊道，还耍酷地撩起了自己的衣领。
“切，又臭屁了。”赵帆捂着嘴，和凌晨走在最前头，偷笑着说。
致远楼二楼到一楼的距离，就是八班到四班的距离，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凌晨默默地跨着每一层台阶，一路上都没和他们几个乱扯，因为他最爱的话题莫过于篮球，除此以外，他毫无兴趣，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女生不敢接近他，因为那样，她们只会自讨没趣。
一步又一步，一声又一声，凌晨的双脚已经踏在了一楼，正是四班的后门口。只是他没有停，而且也没必要停，所以他拐弯从左边继续走去，因为室外篮球场就在四班尽头处前面的空地。他走得那么安静，以至于他从不观察自己身边走过的其他人，或是陌生，或是熟悉，或是一半陌生，一半熟悉。
“白色卫衣。”姚若云对着刚刚走过的凌晨的背影说。
只是“白色卫衣”这四个字，唯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因为她说得是那么轻声，在她的心里，她只是忽然熟悉地想起而已，并不敢认为那个人就是那个人。而且那个人的存在，在她的眼中，似乎并不是什么永恒，而她所谓忽然的熟悉，也只不过是一个仅有一眼之缘的篮球手。
此时的篮球场，已经人山人海，每一个班级都是一块方阵，按着顺序，有条不紊地排列着。只是每四个班级都会在同一方向，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一到四班在东面，五到八班在西面，九到十二班在南面，十三到十六班在北面，东西面之间的距离有八米左右，南北之间的距离有十二米左右。
所以，四班和八班正对着，只差八米。在这八米里，其实可以看见很多东西，只是有的人并不在意对面，因此忘记了去看那一方。
凌晨因为身高突出，于是在八班的方阵里很显眼，只是他貌似对这场消防演习并不在意，所以站在最后一排一直埋着头，用脚在地上不停地划来划去。
阳光很好，符合四月里的温暖。每一处的地方，都会有它的影子，只是有明与暗之分，明的是太阳真正的光，而暗的是太阳昨日的梦。
“今天我们给全体高二学生进行一次消防演习，首先我们给大家示范一次怎么灭火，然后我们会随机点出几位同学来操作，所以你们都要仔细看我们如何操作的，不然待会可能会出丑啊。”
“给我一个灭火器，我可以消灭整个地球！”许东洋站在凌晨的前面一个，从教室到这里，他的嘴巴就一直没有停过。
“就你话多！”赵帆在第二列，和许东洋同一排，所以这三个人靠得很近。
“一直话多，从未被超越！”许东洋回嘴。
“懒得理你哎。”赵帆见身后的凌晨一直不说话，于是也不想再理会许东洋这小子了。
只见一个瞬间，一把火团突然开始燃烧，熊熊大火在中间冒出一阵黑烟。接着，示范操作人拿来事先准备好的灭火器，开始讲述要领。
“大家都看着这里，首先，要把灭火器罐上下晃动三次以上，然后将安全梢拉开，像我这样，接着握住出粉皮管，将皮管朝向火点，最后，距着火点4—6米处用力压下把手，选择上风位置或者侧风方向接近火点，将干粉射入火焰基部，看，这样火就可以安全被灭掉了，大家都看懂了吗？”
一场示范已经结束，有的人漫不经心，有的人却感觉很新奇。
“感觉蛮好玩的。”姚若云笑着对身边的同学说，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期待亲自上场操作。
“什么时候结束啊，无聊死了。”凌晨忽然停止划脚，抬头朝中央刚刚那几个示范人望去。
“趁这时间吹会牛呗。”许东洋嬉笑着转过头来说。
“有什么好吹的。”凌晨淡淡地回答。
“只要你愿意，什么都……”
许东洋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没有下文了，因为凌晨被点名出来操作，他害怕得以为是他自己，于是“嗖”的一声，低头转了回去。
“那个最后一排的高个子男生出来示范一下，来，出来一下，让我们大家看看怎么操作的。”
“凌晨，你被叫上去了。”赵帆一阵狂笑，许东洋本是紧张的，此刻也跟着他一起傻乐，心里还在庆幸这种事还好没发生在他身上，不然丢死人了。
凌晨虽然对这次消防演习无感，但对于被点名上去亲自操作，也没什么抱怨和不乐意。他静悠悠地从最后一排跨出来，往目光聚集处的中央走去。他风一样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白色卫衣的清新和干净，更为他的形象增添了几分秀气，然而秀气里却散发着满满的冷酷，和他嘴角的安静一起埋葬了微笑。
“是他，白色卫衣。”姚若云又看见了他，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跳动。
“这位同学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高二八班，凌晨。”凌晨谁也没看，眼睛只盯着那块火团说。
“凌晨，高二八班？”姚若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那夜小黑板上的通告，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望着他。
“凌晨同学，希望你代表你们班级，给大家好好示范一次，不要失败啊。”
凌晨从他的手上接过去灭火器，他有条不紊地站在所有人面前，眼神里充满清澈，只是那团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若隐若现，使得此刻他的模样又像是《雄霸风云天下》里入了魔的聂风一样，不过他的疯是理智的。
一米八三的身高，还清瘦，黑色裤子搭配白色卫衣，再搭配风一样的头发，像极了《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所以这次他的出现，对于整个高二年级来说，就是一次迟来的宣示，宣示他在宣化高中里的存在。他手握灭火器的样子，更是酷得不像话，简直就像是在拿一把枪，对准一个已被制服倒地的敌人。
“不错，不错，大家就要向这位同学学习，他的姿势动作完全是正确的。”
凌晨没听完他们对自己鼓励的话，就已经放下手里的灭火器走了下去。那一个瞬间，全场的欢呼声不断，我想不仅是因为他灭火的姿势很帅，还因为他这个人的出场，改变了一个年级的观点。
“那里是八班，原来他是八班的。”姚若云的酒窝再一次深陷，她的目光也再也不能转移到其他地方，这一刻，阳光刚好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眯着眼睛，却还不忘记微笑。
“酷哎，凌晨！”许东洋一脸崇拜地看着下来的凌晨，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只是还似乎有点懊悔上去的人不是他自己，不然又可以出一次风头了。
“谢了。”凌晨拍了下许东洋的肩膀，嘴角微微地扬起。
或许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次观望的消防演习，然而在冥冥中，有很多的因素都在变化，它们悄悄地，却又深深地。
有时候，我们会觉得某一个故事很天真，可是往往有时候，我们又把它相信得那么永恒，这就是人类最可爱的地方，它不是愚蠢，也不是自欺欺人，它是一种不离的信仰，一种不舍的陪伴。没有它，故事再怎么真实，也会被认为幼稚，然后就会被切换到下一个故事，如此循环，也终究得不到该有的真理，和该有的领悟。
所以有时候，尽管我们的故事是那么天真，我们也要把它相信得那么永恒，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爱情故事的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