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遥远得就像阴天里的一朵白云,带着十九岁的约定,早已消失不见。她很安静,以至于只会重复说一句话。她看似单纯,却比大海深沉,比蓝天广阔,她叫姚若云。
他是寂寞的凌晨,既没有白天里的彩虹,也没有黑夜里的星空,他所拥有的只是一晨的露珠和一世的孤独,还在守着那个约定,他叫凌晨,凌晨三点的凌晨。
孤独爱上了缄默无声,所以他爱上了她。只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却只能无能为力,任她消失在这世界的尽头,没有一句留言剩下,只有一句十九岁的约定依然。
他以为,十九岁那年的天空,都是篮球的声音,十九岁那年的贴纸,都是科比布莱恩特的灌篮。所以他以为,他的青春就是一场热血的篮球和一帮篮球场上的兄弟。
她以为,十九岁那年的天空,都是他运球的声音,十九岁那年的贴纸,都是他打篮球的图片。所以她以为,她的青春就是一场观望和一次偷拍。
运动是会流汗的解脱,而梦想却是会流血的青春。无论谁多么年少轻狂,多么潇洒淡然,都终究抵不过人世间都不可避免的七情六欲。“七情六欲”这四个字或许用在十九岁的少年少女身上有点过分,因为大多数人看来,十九岁还是青涩的年华,懵懂已经发芽完毕,等着他们的正是无可阻挡的纯真恋爱。或许最为煎熬的暗恋,或许最为奔放的明恋,不管哪一种,十九岁都还不懂“爱”的深远,他们只知道“我喜欢你”这么简单。
我喜欢你,就像下课十分钟,我飞奔地跑下楼,站在你班级外面的走廊上想和你说上几句话,不管有多少人的目光,也不管有多少分的害羞,我都还是很愿意停留在这十分钟里,就算你没有话说,我也没有话说,或其实是有很多话说,只是不好意思地都藏在了心底,但尽管这样,我也很想和你互相腼腆地对视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我们再依依不舍地道再见,等着下一次的课间。只是有时候,“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可能会变成“你在哪里”。
他,看起来就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喜怒不形于色,外表看似冷漠,实则内心炽热,个性简单。只是他并不像流川枫那样“傲慢自大”,也不像他那样“唯我独尊”,不过在沉默寡言这个方面,或许有时候会和他很像。他的青春里没有樱木花道这个敌人,只有类似赤木晴子这样的女孩,就是后来的她,姚若云。
只是,十九岁的那年已经过去了四年。如今的他,已有四年没有碰过篮球,因为他把他的青春送给了她留下的约定,和她一起消失在了这片大地。
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人生里遇见过这样的经历,就是当你还没有遇见过另外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之前,你对所有人宣示过你的伟大战斗,或是一次考试,或是一次比赛,你也天真地坚信这会是你最无可替代的路途。可当你即将要完成,或者说已经完成不久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或是一件事的出现,让你再也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和斗志去专注于原先的那件事,而且那件本来对你很有意思的事情,也渐渐地变得不再有意义,因为你的身边已经出现了另外一种意义。这种意义有时候可以将你的快乐转移到另外一个阵地,一个你又天真地坚信是无可替代的地方。人生就是由许多的重复组成,没有重复也就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凌晨,和流川枫一样的酷,只是这样的酷来自别人的看法,他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帅或是有多受欢迎,因为在他看来,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高二八班的理科男而已。姚若云,虽可算作是赤木晴子的角色,但她的性格和她截然不同,她很安静,因为很少说话,而且就算可以说很多话,她也只是喜欢重复一句话。她的安静除了语言之外,还表现在她的默默无闻,因为她一直站在人群的背后,直到有一天,她才终于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出了第一句话。第一次总是最难的,但只要跨过这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顺其自然。
十九岁的天空,一朵白云站在凌晨的背后。凌晨来临,白云才可以有机会出现,而白云逝去,凌晨却还要再等,等那段煎熬而又漫长的黑夜。
“凌晨,科比昨天的那场比赛,你看了没,我昨晚熬夜看的直播,结果数学试卷没来得及写,把你的借我抄抄,快点,不然数学课代表又来唧唧歪歪的,烦都烦死了。
“必须看了。”凌晨似乎还沉浸在昨晚的NBA直播里,说话间,都露出了脸上很少见的苹果肌,但那只是一个瞬间,之后便又重新回到了往常里的冷酷,或许那份热情在心里一直发酵,只是无人可猜他的心理。
“许东洋,你就知道天天抄凌晨的,你个坑人的同桌!”
“赵帆,就你话多,人家凌晨都没嫌弃我,给我转过去看前面,别看我们俩。”许东洋一个巴掌贴在赵帆的脸上,像扭瓜藤一样,把他的头给狠狠地转了过去。
“给你,赶紧抄,沈嘉昊已经收试卷了。”凌晨飞快地用左手将自己的试卷从桌肚子里抽出来,随即扔在了许东洋的试卷上,许东洋紧张地朝教室那头望了一眼,看见沈嘉昊果真已经在一个个催试卷,那样子就是往日里令人非常讨厌的模样,就像是包租婆来收房租一样的让人厌烦。所以他赶忙低头抄了起来,那速度就像是老鹰捉小鸡,而那一刻科比的比赛也似乎已经被遗忘。
“凌晨,你们的试卷呢?”沈嘉昊终于过来了最后一排,她手里捧着一叠的试卷,但在凌晨的面前,这位数学课代表的架势开始有那么点变弱。每次都这样,她总是先把目光投给凌晨,说话里不带有催的意思,她睫毛下的眼睛里隐约还带有几分害羞,说起话来偶尔还紧张。
“喂,数学课代表,先收我和杜宇凡的呀,怎么直接跳过我们去他们最后一排啊!”赵帆忽然转过来,手搭在许东洋的文具盒上,抖着眉毛,略有调戏的意味。
“那你给我啊。”沈嘉昊的脸红了,她尴尬地赶紧移到了倒数第二排那里。
“喂喂喂,干嘛脸红了啊,我们的大数学课代表,沈嘉昊!”赵帆一边递过去试卷,一边大声嘲笑,丝毫没顾及她还是一个女生。
“够了,别那么无聊。”凌晨忽然说话了,他的语速那么平缓,似乎对此本就没有任何感受,只是本能地想结束这段无聊的“调戏”。
“许东洋,交试卷了。”凌晨抖了下许东洋的胳膊,心里想着让尴尬的沈嘉昊尽快离开这里。
“干嘛抖我,还有一题就抄完了!”
“许东洋,你什么意思啊?”沈嘉昊突然将手里的一堆试卷狠狠地朝他的头上甩去,隔着凌晨,所以凌晨一个机灵的后仰,给她让出了一道路。
“又打我,你能不能不虐待你亲爱的同学啊,包租婆!”许东洋顾不得继续抄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接着把两份试卷都甩给了她,只是那两份试卷刚好甩在了沈嘉昊的脸上。
“许东洋,别那么粗暴。”凌晨一直没看沈嘉昊的脸,他默默地拉回了自己的凳子,面部不带笑地抓着许东洋的肩膀,看起来严肃了几分,就像在篮球场上的模样。
“我们就喜欢简单和粗暴,谁像你凌晨。”赵帆笑着又调过了头,继续掺和其中。
“神经病!”沈嘉昊非常生气,一把揪住那两份试卷跑开了。
“切,女生又咋样,难道女生就是天黄老子吗,谁规定的?老子就不相信了,妈的,每次都这样对待我,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许东洋的声音足够高,以至于刚刚回到座位上的沈嘉昊又忍不住回头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那眼神里充满着愤怒,恨不得像捏死蚂蚁一样,把他铲除出去,只是余光里偶尔会出现旁边凌晨的身影,所以她又忍住了所有的无礼。
“她刚刚对你翻了个白眼。”赵帆趴在许东洋的书上,后背慵懒地靠在杜宇凡的身上,瞧着数学课代表那里。
“翻就翻,关我屁事,小心她眼珠子掉下来。”许东洋似乎很不开心,他猛地把脚蹬在桌角上,发出一阵吵杂声。而凌晨似乎早已习惯,所以一直埋头翻看着篮球杂志,理也没理他。
这里是四年前的宣化高中,二年级八班。
那一年的高二,故事多得说不清,不是复杂,只是无奈。因为故事里的结局,谁也没有想过会是那样,大家都以为每天题海战术,偶尔聊点八卦,直到期末,接受毕业班恶魔般的训练。
那一年,凌晨十九岁,姚若云也是十九岁,而那一年以后就只有十九岁,不再多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