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知不知道二爷家在哪儿啊？”
军绿色的越野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却兜兜绕绕了许久时间，在连续闯了七八个红灯，令马路上几十辆车都不禁按起了喇叭之后，脸色铁青的张老板实在忍不住了，看着余夜开口问道。
“刚才还是知道的，出门前爷爷给我说过。”
一间规模不小的购物商场门前，余夜挂挡停车，从张老板刚才递过来的一包软中华里抽出一根，点燃后叼在嘴上狠狠的抽了两口，然后扭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张老板，“可是……”
“连续开了一天的车之后，我就给忘了。”余夜顿了顿后将烟雾往窗外吐出，有些无奈的接着说道，目光里有点无辜。
张老板顿时一噎，“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你在我二叔手下工作了这么多年，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余夜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过年过节的难道你都不送礼啊！”
“哎，说得二爷真的收礼一样，而且就算二爷收礼，他也看不上我这点礼啊……”
张老板叹了口气，正想解释一番，可又觉得这种事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便没有说下去，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向同僚求助，可还没等电话接通就被余夜伸手制止了，带着疑惑望向少年，却发现少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先行下了车。
“别着急啊，先陪我去商场买两身好一点的衣服。”余夜指了指自己身上至少落后二十年的衣服，颇有些无奈的对张老板说道，“这种后现代的衣服我可是穿的非常腻烦了，如果不是在村里只买的到这种衣服的话我早烧了……”
张老板这才注意到，原来余夜的穿着是那么的落后，简直就跟土鳖一个样儿，本来还想说下一次再来买的，结果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随即便下了车，和余夜并肩走进了商场的大门。
“诶张大叔，”走到商场的走道里，余夜突然想起来少了什么，向旁边的张老板轻声询问道，“你到现在好像还没有检查过我的身份吧？连我的身份证你都没有看，你就不担心我是假扮来骗钱的吗？”
“我看你身份证干嘛？”张老板忍不住笑了笑，回答道，“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没人告诉过我，至于说骗子什么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不可能？”
张老板眼中顿时掠过一抹不屑之色：“不说别的，就在这松山市里，敢骗二爷的人，不是我老张吹牛，还真的就不超过五个，就这些人……还都是些各行大佬。”
“啧啧，原来二叔这么厉害啊？”余夜有些不敢相信，停下脚步，目露震惊的说道，“可我爷爷说，二叔是他三个儿子里混的最差的一个，明明空有一身本事，却最是不思进取……”
三个孩子里混的最差的一个？
空有一身本事，却最是不思进取？
张老板也是停下了脚步，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老爷子认识的可能是二十年前还没有发迹前的余老二，而不是如今一句话就能令整个松山市抖上三抖的二爷。
“老爷子说的，可能是二十年前的二爷吧。”
“也许吧，爷爷也说他有十几年没见过二叔了。”余夜又走了几步，在一家中档休闲服品牌的专卖店前停了下来，正想进去挑几件衣服，却看见了柜台旁边的一面镜子里跟土鳖一模一样的自己。
“算了，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被人赶出来，你进去帮我随便挑两身吧，钱的花话我待会儿再给你。”
余夜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示意自己并不方便进去，张老板深以为同的点了点头，虽然余夜的长相是挺清秀的，但这套后现代衣服穿上去确实挺寒碜。
“那你先在这儿等一下吧。”
“好，衣服不要太花俏，简单就好。”余夜应道，目送着张老板进去的背影，随后便坐在了商场走道上的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在提心吊胆的状态里开车确实挺累的，连他这种体质有些疲倦。
可是大概过了六七分钟，余夜就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看着身旁坐着的人，是个长得挺胖的中年女子和一个只有七八岁左右的熊孩子，余夜有些不悦的说道：“大婶，你儿子压到我衣服了。”
哪位中年女子正在刷手机，听到余夜的话后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儿子正坐在余夜的棉外套衣角上，还在用沾满了鼻涕的爪子往余夜有些发黄的棉外套上抹，就用余夜听不懂的方言训斥了熊孩子一句，却没有多加规劝。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绝对不是听人话的货色，受到中年妇女的训斥似乎有些委屈，但手上的动作却在停顿了一下后依旧我行我素，余夜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压低了声音，有些生气的再次说道：“大婶，你儿子压到我衣角了。”
中年女子这次干脆装作听不到，一边几根火腿肠一样的手指龟速打字，一边用很小的声音念叨着：“不就是压着一下吗？我还没嫌你脏你就应该知足了，还叫大婶，真是没礼貌，我有那么老吗……”
声音特别小，但余夜能够听的到。
怒极反笑的余夜在正想发火，想起了以前在手机里看过的一些笑话，顿时心生一计，脱下已经沾了熊孩子鼻涕的外套放到木椅子上，走到商场的收银台上拿了两颗草莓味的棒棒糖，伏下身子摸了摸熊孩子的头，低声说了两句话。
熊孩子双眼顿时放光，满是鼻涕的手接过棒棒糖，还一个劲儿的点头，中年女子没有听到余夜刚刚的话，见况还喜滋滋的让熊孩子说谢谢，而余夜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张老板在这个时候提着两个袋子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眉毛顿时一挑，余夜走到他身旁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跟熊孩子说的话的时候，更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让张老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跟那孩子说，如果你用鼻涕去抹别人家的衣服的话，特别是那一种看上去就很有钱的大哥哥大姐姐，他们会给你更多的棒棒糖。”
张老板闻言也是笑了起来，这是个很老的梗了，张老板的笑点当然没有久居山区的余夜那么低，只是觉得这种大多时候发生在笑话里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感觉有些有趣而已。
余夜今年只有十六岁，一般人在这个年纪大多还在校园里面接受教育，不免也是有些注意形象问题，拿到衣服后也忘了将钱还给张老板，直接就拿进商场厕所替换起来，张老板对此也是一笑置之。
坐在洗手间外面的木椅子上，张老板忍不住想要抽烟，也没有顾及商场内部是不是所谓的无烟区，抽出一支香烟点然后就叼在了嘴上，就开始了吞云吐雾。
很恰巧的，张老板的视线里出现了刚才那一对母子，只是样子有些滑稽，刚才还不可一世的中年女子此时脸色煞白煞白的，伏着水桶一样粗的腰在向一个穿着裙子带着墨镜的曼妙少女一直说对不起，而那个熊孩子则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着，脸上鼻涕和泪水肆虐横流。
周围还有很多人围观，拿着手机有照相的，也有摄像的，看样子这对母子也是要火了。
张老板忍不住笑了，觉得这梗用在现实里效果还不错，可当他看清了那个曼妙少女的长相之后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几个字，连烟都掉在了地面上。
换了一身衣服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余夜走出来正想听一听张老板的马屁话，走到张老板后背，目光一凝却发现地上的烟头熏着张老板的西装裤脚，马上就烧起来了。
连忙走上前将火光一闪一闪的烟头踩灭，发现张老板像是丢了魂一样的一直看着一个地方，眼睛里面满满的震惊的兢惧，有些疑惑的跟着往过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对母子，跟意料中的一摸一样，在一直道歉。
这没啥好看的，唯一的亮点就是那个被道歉的对象身材挺好，虽然带着大大的蛤蟆镜但可以看出长得应该也还不错，瞅着还有点眼熟。
余夜没有想要去搭讪的闲情，正想开口询问，却感觉到肩膀顿时传来一股巨力，神色一变就想要反抗，一扭头发现这股巨力的源头原来是张老板搭上来的手，拽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直跑动。
顺着张老板的力道一路跑出了商场，来到了越野车小黑前面，开了车门被扔在了后排，口袋里的钥匙都被摸走了，余夜看着正在操控方向盘的张老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么着急干嘛？”
张老板将车速开到六十公里，连闯三个红灯后，开到了抬头已经看不见商场的地方，然后才解释道：“刚才遇到你姐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嗯，你堂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