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一切都是混沌的,头脑涨涨的听不到外面的鸟叫,昏昏的感觉不到手的重量,但是子孝睁开眼,看到的那个跪坐在她榻边的人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子孝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拨开挡道他眼睛的发,他真好看,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好像能把他照透一样,子孝曾那样相信他就是她的阳光。
文渊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子孝,眼里浓重的情绪凝在那里,薄薄的嘴唇抿着“你醒了?渴了吗?是不是有点饿?肖德子!”
子孝面对文渊态度的急转,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张开干的生疼的嗓子,本想说些话出来,却发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文渊一把抓住子孝的手“别怕,我在这儿。”阳光照进他的瞳孔,棕色的瞳孔存满了暖意。
子孝缓缓地抽出手来,避开文渊的眼睛,这份感情还能回得来吗?当人越发的想要一份东西的时候,那份东西到你面前才越发害怕,越会发抖,更何况文渊对她的感情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同情。
文渊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愣了愣眼神空洞的看着子孝。
“皇上,”肖德子端着一碗药,瞟了一眼皇上大着胆子在一旁叫了一声,“这个是张太医开的,说是若贵妃娘娘醒来不能言,便让奴才熬了来。”
文渊绷着一张脸“拿来给朕!”
“唯!”
文渊舀了一勺药汁,细细地吹了吹,端到子孝唇边,眼睛却是失了暖意,满是冰冷“子孝?”
子孝闻到药的苦味,往一边歪了歪,错开了挡在她唇边的勺子。
文渊把药碗摔到了地上“你就这样爱着老三?嗯?”
子孝睁大了眼看着文渊,张了张口,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只是低着头。
文渊冲上去一把捏住子孝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利用完朕,发现朕没有中你的计谋,你是不是很痛苦?妾心望切?你还在想他对不对?告诉你,绝不可能!朕一定杀了他!一定杀了他!来人!把卫邝叫来!”
子孝拼命摇着头,不可以,怎么能让卫邝带所有兵前去打西梁,所有的藩王必定会找这个机会前来进攻,现在改革令已下,但是实际上还未实施真正的削藩,京中一旦空虚,藩王怎么可能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子孝拼命的张口,只是吐出一个不字。
文渊一双眼刹地红了“陆奉!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杀了你!”
“藩王,”
“哪来的那些大道理?你不过是怕朕伤了你心上人的性命罢了!”
子孝愣在那里,“文渊,”
文渊一下子扑了上去,狠狠地咬在子孝的唇上,腥红的眼却还瞪着子孝“你已经是朕的贵妃了!不准想着夔弼!听到没有!”
子孝用尽全力推着文渊,不行,她怎么能让文渊这么恨她还想要了她。子孝把手腕沿着床沿最尖锐的地方一划,血一下子从那道狰狞的伤疤里溢出来喷溅到文渊的衣服上,铁锈味的血腥味道一下子布满了整个房间。
文渊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睛看着鲜血浸润着玄色丝绸,转睛看着子孝,血不断溢出来,把子孝身上的雪色白衣沁成紫红色。文渊疯狂地摇着子孝的头,想要把渐渐阖上眼的子孝摇醒“你就这般恨朕!你为他都要死吗?朕不让你死!肖德子!叫太医!叫太医!”
血红色的残阳渐渐地褪了下去,桃花映着血红色洒落了一地。
芸儿默默地流着泪,用湿毛巾在子孝额头上拭了拭。
子孝挑了挑眉,半睁开了眼睛,眼睛顺着夕阳透进来的光,环绕了一周,果然,是清心宫。
芸儿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娘娘醒了?”连忙把张太医吩咐的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子孝。
子孝皱着眉喝下那最是苦涩的药,指尖扶上芸儿的额头,上面的结痂显得更加黑红,明显地没有人为她施过药“你受苦了,平白跟着我这样的娘娘。”子孝一双眼转向窗外“芸儿,你走吧,我会想法子让你出去的。”
芸儿的眼圈变的通红“娘娘说的什么话,娘娘在这宫里够委屈了,奴婢是唯一从陆府来的,芸儿好不容易能服侍在娘娘身边,再说了奴婢临从陆府走之前夫人吩咐了多少,还给了奴婢家人不少钱,若是奴婢现在在娘娘危难时候走了,奴婢岂不是连那禽兽都不如吗?”
子孝一挑眉,眼睛看着芸儿的脸庞“危难?什么危难?”
芸儿咬着下唇,“奴婢,说错了,奴婢的意思是娘娘不受宠。”
子孝一把抓着芸儿“芸儿,你刚刚也说了,在宫中你如今是我最信任的人,别骗我。究竟怎么了?”
“皇上,软禁了您。”
“软禁我?为何?”子孝歪着头眺向窗外才发现外面站了不少软甲战士,子孝自嘲地一笑,亏得文渊如今还这么看得起她,难不成文渊以为一个断了手脚筋的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子孝闭了闭眼,还是开了口“芸儿,陆家,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没有,娘娘怎么这样想。”
“如果陆家不出事,他何必软禁我,他明明知道即便不软禁我,我也不会迈出这清心宫一步。说吧,究竟怎么了?”
芸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一次的流了下来“皇上,不知道为何今天早上指责陆侯爷通敌国外,封了陆府,把陆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都抓进了大牢,太夫人身子本就不好,最不好见生人,这一下太夫人当即就昏死过去。”
子孝挣扎地坐起来“那夫人呢?二公子呢?母亲身子一向畏寒,还有二弟自打从马上摔下来以后,一到阴雨天腿便疼痛难忍,如何能受得住这狱中的阴寒?”
芸儿磕了两个头“奴婢不知,皇上封了清心宫,奴婢即便想要出去看看也没这个机会。”
子孝挣着身子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膝部痛的厉害,根本一点都弯不下去,子孝皱着眉,她错了吗?是不是她错了,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文渊因为她要出动全部兵力去攻打西梁,而家人也是因为她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困境,是她错了罢,或许她不该活在这世上才是。
“芸儿,你扶我起来。”
“娘娘,您方方大愈。”
“芸儿!”子孝打断芸儿接下去的话“我要救我的母亲!”
芸儿盯着子孝的眼睛,再看不下去只是回了一声“诺!”
子孝挣着握着芸儿的手,慢慢地踱到那些看门的侍卫面前,一下子跪了下去,肿痛的膝盖叫嚣着,子孝一下子痛到嘴唇都发了紫。
四周的侍卫愣着眼,一下子散到子孝的四周,一个身材魁梧的侍卫挠了挠头“贵妃娘娘,您这是干什么,我们实在是受不起,您就起来罢!”
子孝咬着下唇,抖着声音“我要见皇上!”
那侍卫一下子止了声,只是默默地不做声。
子孝用指甲狠掐了快要疼昏过去的自己“我知道你们做不了主,你们只要帮我传达一声就好,就说,如果皇上不来,贵妃就自裁。你们若是不传达,那我就一直跪在这里,我若昏过去,你们可还能担得起这责任吗?”
那侍卫左右看了看,朝着一个站在一旁煞是年轻的侍卫摆了摆手“娘娘,您看这样行了吗?”
子孝挣了一下,想要站起来,结果膝盖的疼痛却像一把刀从膝盖一下子割到心脏一样,子孝晃了一下,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