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认真听,原来所有的事物都有声音,远到微风拂过铃铛的轻响,近到蚂蚁窸窸窣窣地爬过眼前,子孝慵懒地躺在稻草堆上,耳朵贴着大地听着伤口慢慢腐烂的声音,听着心脏在黑暗中失望地绝唱,听着血茄细细碎碎地崩裂。
星星点点地光从铁门里透出来,子孝睁着眼瞧着那束不知太阳散发的还是月光发出的光,任由它穿过自己充满血斑的身躯。
哗啦啦的铁链转动声闯进了子孝的大脑里,刺眼的光大片大片地洒进来。那个每日都趾高气昂的狱守正毕恭毕敬地将几个抬着软轿的太监请了进来。
“就是这儿了,各位公公。”
为首的太监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狱守赶忙上前把拴在栏杆上的锁链打开,后面的人一涌而至七手八脚地把子孝抬到软轿上。
为首的太监看着子孝已经到了轿上,摆了摆手把轿子抬了出去,子孝看着久违的阳光,嗅着结成果实的清香,转着头看着为首的太监“这位公公,我们要去哪?”
余公公昂着头,用余光瞟了瞟几乎是努力用双手撑着自己身躯的子孝,用手扇了扇鼻翼前的空气“你呀,哪来的这样的好运,皇上下了令,遣你去了掖幽庭,居然还让太医先把病先给你看了。”
子孝低下头去,结满血茄的发遮住她低垂的脸“公公可知大公子,怎样了吗?”
余公公哼笑了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欺君的罪奴罢了,竟然还敢问起当今的太子了?还嫌害太子害的不够不是?”
子孝把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闪不进任何阳光“那就是太后她老人家?四公子要大婚了吧?”
余公公打着正眼看了子孝一眼“你能猜到也是你的本事!太后娘娘心底极善,说着四公子的大婚就在下个月了,更何况是东瑜和西梁第一次联姻这样的大事,特特大赦了天下,否则你哪里来的这样的运气?”
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听了接着搭话道:“姑娘您都不知道这次四公子更是得了殊荣,再也不必去带兵打仗了,闵妃娘娘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还说什么。。。。。。”
余公公赶紧咳嗽两声,瞪着小太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子孝的心一点点地落下去,她还是拖累了夔铭的,不知道夔铭为此求了多久太后的,带兵打仗更是他自小的理想,战场就是他的舞台,现在夔铭为了她什么都没了,没有自由,没有梦想。
掖幽庭:
余公公把子孝抬到一个房间,从衣袖里掏出一瓶药膏扔在子孝身上“唉,给你,这是太医给你的,先抹着吧。”
子孝只好道了谢,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果然,巴掌般的大小床铺却铺地满满的,现在正值午后,屋子里竟然没有几个人,只剩一个十五六岁的赤着脚的女子蜷缩在墙角,头抵着膝盖,黑色的直发直直地滑下来。
外面突然响起了响动,涌进来一堆人,后面跟着一个太监,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垂着眼扫了子孝一眼“哟,又是个讨饭来的主子?怎么都打成这样了?还怎么干活啊?唉,你手脚那儿怎么回事啊?”
子孝垂着眼,“只是没了手脚筋。”
太监一脸鄙夷“进来的人都这些毛病,以为自个儿以前是主子,现在还是!说白了,进了这里,你们永远都出不去,就是世世代代的奴才!说话呢,得叫人,咱家呢,姓曹。说个明白话,你就是碰着我咱家这么好性子的,碰个旁人,还得打个半死!行了,那个新来的,你先去洗干净点,把这儿的衣服先换着!”曹公公转着眼定住了蜷在墙角的女子“你,那个叫琴亭的,陪她去!”
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巴掌似得小脸刻着大大的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睛转了半天在衣衫褴褛的子孝身上定了定“是。”
“好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啊?还不出去干活?等着咱家请你们呢?”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涌了出去,屋子倒显着比刚开始看到的时候空旷地多,曹公公盯着子孝“进来的人呢,想活下去都不容易,你受了这样重的刑能撑到现在。咱家说实话,还是有点佩服你这个小丫头,咱家,顶了天,能给你一周的时间休养着,但听好了,接下来的事,咱家也帮不了,多苦,自个儿得慢慢受着。”
子孝抬头看着曹公公,脸上有些微微发福,眼角处透着几条细纹,显着年岁“是,曹公公。”
曹公公一抬头,瞟着琴亭,把声调拖地长长地“行了,带她去吧!”
琴亭慢慢地把子孝扶到河边“这边都没人,到了这儿,一般就在这儿了,别嫌弃,没别的地儿。”
子孝一弯唇“知道了,多谢。”
琴亭帮子孝把衣服一点一点的撕下来,衣服把皮肉粘的很紧,扯着皮肉,“你的刑很重,我都是第一次见,很痛吗?”
子孝低头看看,“唔,确实很难把衣服剥下来。”
琴亭咬着唇,眼泪一点一滴的掉下来“我娘,就这么死的,都抵不了刑罚。我都不敢相信我娘都走了六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