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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清平调

夏日的燥热开始在江城蔓延开来,或是连的这知了也忘记了叫嚷,躲进树窟篓中不愿出来。

江陌坐在木椅上,透过这窸窸窣窣的树杈,隐约瞅见这灼眼的日,刺得她双眼泛红,泪水却迟迟未肯落下。

“大少奶奶。”身后的丫头怯怯地喊道,“大少爷回来了。”

见她是轻轻地点头,闭上双眼,未再睁开。

下午的集市因这烈日人影稀疏,小摊小铺都紧闭着门,是一片清冷。

街头传出的喧闹声打破了沉寂。

“喂,你这个人怎地……”酒馆老板话未说完,对面那人便是一个酒瓶砸过来,毫不客气。

见那人模样也是喝多了酒,嘴中嘟囔着:“别,别打扰我,我还要喝!”跌跌撞撞地走到门边,被踢了出来,摔倒在地上。

“呦,这不是游家大少爷么。怎么,从花城回来了?”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头瞧见一个人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游非昔愣是打了个激灵,扶直身子,瞳孔镇定地半晌未动。

“可听说游家大少奶奶流了产,却未好好养着身子,怕是……”那人故意停顿,挑起眉毛紧盯着他。而后轻笑一声,转身欲离开,被人拽住裤脚。

“怕是什么。”游非昔酒醒了一半,从未有过的严肃。

那人却是未再说什么,撇下他转身便走了。

游非昔从地上缓缓起身,清了一番脑子,朝游府走去。

门开了,江陌睁开眼。扭头便是看见了满身酒气的游非昔,继而又扭回去,闭上眼,没有搭理。

他走近来,手肘碰碰江陌:“听说你流……”

“谁胡说的,好着,可不必担心。”

“呵。”听到这话,游非昔酒劲儿又上来了,“谁要担心你,不过怕咱老游家断了香火罢。真是扫把星!”说罢又推门而出。

木椅上的女子起身,小心地扶着木椅。是苍白的脸,可不好看。

她小小踏出一步,却未踩稳,径直摔在这硬实的地面上。

“大少奶奶!”丫头端了茶走来,见状丢落了茶水,赶忙跑过去扶着江陌。

却是被一把推开:“我自己会走。”

那丫头带着哭腔,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她扶着椅脚,艰难地站起身。依旧是一脸淡然,波澜不惊。

身旁的丫头忍不住抽泣起来,却被她呵斥:“哭什么,又没死了爹娘,哭什么。”

江陌轻轻地从丫头身边擦过,回了房。

午后的日太晒。

她坐在床沿,摸着那几近崭新的被褥,真真是红了眼。

当初自己为何要嫁来游家?可不记得了——到如今怎么着也有三年了罢。自己自然也早不是当初那天真的人儿,时间磨砺去了我的心。

“游大少爷,知道您这次去花城淘到不少好货。做个交易如何?”又是那男子,笑眯笑眯地在路上叫住游非昔,“我想要的是一幅唤作《清平调》的画中画,可不知您。”笑容戛然而止。

——“用你的命换可好?”见那人没了何反应,仰天大笑着,背道而行。

“好。”轻声一句,怕是没听见,又一声,“好的!”叫得游非昔也硬是停了步子。而后不知是谁狡黠地笑着了。

时暖站立在屋中,凝视着墙上挂着的几幅画。

只听“吱”一声门被推开,是更笙。他右手紧握着一个卷轴,是满心的欢喜。欢喜下是埋藏在底下的疲惫。

“时暖,第七幅画。”他将卷轴轻轻放置到桌上。还未等时暖开口说一句话,男子便已急切地离开,竟是连告别都未曾有过一句。

是要叫人奇怪的。

时暖此刻却也犹豫了,犹豫是先看画还是先追上男子。她犹豫了一番后狠心选择了前者,心里想着这么大人该不会出什么事。

然而想的往往与现实相反。

她颤抖着手捧起的卷轴竟是一幅赝品,好叫人没有想到的。

更笙跟着游非昔后边,走进了游府。

里边沉寂得不真实。

“先生,还未问你要那破画做什么,竟愿用生命交换呵。”游非昔一脸的不屑,走到石凳边坐下,翘起二郎腿。那眼神分明说的是面前这人好生愚蠢。

“是了,竟有人如此勇气,愿奉献生命予一幅“破画”,真叫商某佩服。”男子似笑非笑般也坐了下,倒叫的对面的人疑惑起来。

只可惜不待他愣住,手枪便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喂,喂你干什么!”游非昔的腿一下子发了软,惊慌失措。

“你该知道,只要我手指轻轻一动,你便……”

“不要!”商更笙却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叫喊,凄楚动人,“求求先生不要。”江陌走到一半时突地皱了脸,捂住小腹蹲下,看也是不怎地有气力了。

“欸真是,叫我杀的人是你,叫我不要杀的也是你。”男子放下手枪,惊魂未定的游非昔还呆愣在原地。

“先生,我承认我后悔了。”女子慢慢地起身,目光停在游非昔身上许久。而后不自然地别开时,已无了那男子。

游非昔回过神来时,江陌还站立在那,眼神飘忽不知看向何处。

他上前去,伸手便是狠狠的一巴掌:“好哇你个娘儿们,竟想杀了老子,真是活得够腻了!”他忿忿地踢倒木椅,撇撇嘴又走出了游府。

而后再无一二声响。

江陌无力地闭上眼,轻抚过脸颊上被打的地方,是生冷的刺痛。她继而微微上扬了头,道:“该是到了结的时候了。”

是一开始便想好了的结局,却不愿硬生生地改变它。无奈到头来,是它改变了你,在岁月的匆匆中。

“更笙,你这画是哪儿弄来的?”时暖焦急地询问着眼前一脸疲倦的人儿,仔细打量着却也看不出何异样来。

男子扶到桌边坐下,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低沉着嗓子:“我可能要离开。”声音平淡之极,好像要离开的人并不是自己。却叫人那么的难以接受。

“为什么?”时暖暂且撇下了画,毕竟这人终归比画要来的重要。哪怕一开始只有欺骗与利用。

“我,哎。”男子只是无奈地叹气,是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好,说不出口,于是也不愿开口。目光对上女子的眸时,竟心虚地一震,别开视线,不声不响。

“更笙,更笙。”她的哭腔渐起,想多唤几声面前的人儿,怕是日后再无机会,“更笙你也要丢我一个人了吗?”望着他一直别开的眼眸。

他只是不语。

两人便这样对立许久。

窗外知了聒噪,不止不休。

最后,到最后是看见了门打开又关上,看得真切。倒是,唯独那个背影走得那么匆忙,是无论如何也清晰不起来,任它模糊不清,消散在风中,不见。

“哐当!”桌上的花瓶打碎在地上,一片狼藉。

江陌不知是第几次打破了东西,自己摔倒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收拾着碎片,直到手心泛红,依旧一言不发。

一旁那丫头看着直掉眼泪:“大少奶奶……”

“怎么。”她手中的动作稍稍顿住。

“告诉大少爷真相罢,何必这样对自己呢。”丫头哽咽着。

女子听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继续收拾着,叫人捉摸不透。许久她抬起头,失神地望向远方:“反正时日不多了。”这可不像一个将死之人所言,竟还参杂着些许兴奋与喜悦。

“我要的自由,终于……”江陌终于埋头痛哭起来。

这空寂之中,满参了凄冷。

到夜里。

“你这可是打算放弃任务?”

黑夜中伸手可不见的五指。

“当然不是。”迟疑的瞬间被捕捉到。

“那,可是你触了这定时炸弹?”狡黠的声音,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蝉鸣依旧不止不休。

“可是你触了这,定时炸弹?”

他惊醒,满额的汗水。原是个梦,捂胸叹息。

却是记不清自己说了是还是不是,叫的人后怕。

更笙摸着灯,点亮,揉揉眼睛,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是伫立许久。已是凌晨,天蒙蒙亮,雾迷离之极,看不真切。

这日一早,时暖携着卷轴,穿梭在人流之中,走至一个铺子前,转弯上去,习惯性地推门,未开。仰头看,分明写着的是“画馆”。退后几步,呆立在人群中。突然拉过一个路人:“这画馆怎么关了?”

“欸,不是早关了吗。”路人不耐烦地回答道。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是了,这画馆是关了罢。人去楼空。

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微闭着眼,希望睁开便见着熟悉的人儿。然而睁开,是一片虚无。

不小心撞上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这女子娇弱得同白纸一样,竟是险些摔了,幸而一旁的丫头扶着。

“抱歉抱歉。”时暖连声道歉。

“没事。”女子温和地笑笑,却在下一刻失了笑。目光紧盯在她手中的卷轴上,是熟悉的纹路,“这卷轴……”她伸手指着。

时暖一愣,而后举起手中的卷轴:“怎么了吗?”

“可否予我看看?”江陌双手接过卷轴,铺开,末尾处时不能再熟悉的字眼——江陌画。她的手稍稍颤抖着,不可置信般:“这是我画的。”

她抬起眼睑对上女子的眼,倒生得一副俏面孔。

“你画的?那果真是了赝品。”时暖以为是自己看错,还想着请温适验定一番,不想人已去,画未归,不禁黯淡了双眸。

“小姐可姓的戚?”

“是。”

“戚府早已于多月前便被封,可想不到有一条漏网之鱼。”江陌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他都将这予你了,真是……”她咬着嘴唇,紧紧攥住了拳头。不久后缓缓松开,卷轴落地,她转身离了开。

游非昔回了府,是一片死寂。嘴中不免又嘟囔一番,径直走向江陌的屋子去。

“喂,扫把星……”屋内空无一人。

他进了里屋,见着床上微微隆起,一把掀开被子,是紧闭双眸、面如死灰的,江陌。

他重重地摇着她的肩,却是无论如何也无了动静。

他停顿片刻,将手指探到她的鼻沿去,小心翼翼,而后猛地缩回——无了气息。

他摇晃着脑袋,往后跌了几个踉跄,扶到桌上,向后摸便是摸着了一封信,是格外醒目的两个大字——休书。

他颤抖着打开它,与普通休书无二异,不过是较于其他休书更鲜艳的血红色,是叫人看了触目惊心,看了一眼便忘不了的。

——我,江陌,于今日休游非昔。此后再无干系。

此后阴阳相隔。

“大少爷。”丫头怯怯地推开门,递来一封信,“这是大少奶奶……”

“嘁,可笑。”游非昔一把夺过丫头手中的信,高昂着嗓子,“什么大少奶奶,可不都休了我!”说罢是将丫头赶了走,自己坐了下来,没有拆开信,只是静静坐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信纸从中飘出,落在地上。只寥寥几笔。

我要的自由,今日终于得到。

谢谢你的成全。

耳边泛起的蝉鸣不止不休,是那般自由地尽情聒噪。不遭人嫌弃与白眼,倒成就了一曲悠扬。

久久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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