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他现在又重新站在了这位搬来头一天就给了贺壹太大的“惊喜”的女孩儿房门外,心里充满了忐忑和疑虑。一般来说,平常人听到女孩儿方才说出来的话语,最可能做出的反应都应该是认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可贺壹总觉得大脑里传来某种异常清醒的讯号:女孩没有开玩笑,她刚才就是在给自己做新的棺材,而且是纯手工打造……
他咬了咬牙,毅然敲响了眼前的墨绿色金属房门。
贺壹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他并非那种好奇心异常强烈的人,但是他绝对无法容忍如此不安定的一个未知要素长期存在于自己卧榻之侧。既然心里已经产生了某种疑虑,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赶紧去采取相应的实际行动,否则单纯的疑虑只会越积越大越积越深,到头来任何事情都无法解决。
略带焦虑地等待了片刻,出乎贺壹预料的是,房门里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贺壹的神色慢慢地凝重了下去,从刚才女孩的表现来看,不像是那种会听到敲门声也迟迟不应的人,除非是她正处于某种听不到敲门声或者无法及时回应的状态。他边在心里做着种种推测,边再次尝试着敲响了房门,这次他特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砰、砰、砰……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老旧的公寓的楼道里没有灯,沉寂的昏暗里只有贺壹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断响起。
贺壹大概又敲了二十多下房门,期间还特意停下来休息了几分钟,以留给女孩足够的反应时间,然而房间里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壹心头的焦虑感也越来越重,联想到女孩刚才那颓然冷寂的神色和过分致歉的话语,还有女孩那手工给自己锯棺材的自白,他不得不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女孩儿该不是特意搬过来找个地方寻短见的吧?
想到这里他更是有点急躁起来。不知怎的,尽管连女孩的名字贺壹现在都不知道,他就是觉得这女孩绝对绝对不能有事,意识的深处似乎始终传来一股催促他赶紧采取进一步动作确认女孩安危的奇妙冲动。贺壹干脆放弃了敲门,直接尝试着去转动房门的门把手。这种老旧不堪的公寓配的转动式门锁也已经是谈不上多结实的陈年古董了,硬转起来经常会发出嘎嘎的怪响,贺壹希望这种不同于敲门声的噪音能引起房间里的回应
然而贺壹并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噪音,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锁簧翘响,门把手轻松的就被转起来了。
女孩根本就没有锁门!
贺壹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种种思绪在他的大脑里搅成一团。理智在不断提醒他不管怎么看眼下这种情景都不太妙,真的就这么推门走进去搞不好会招惹上天大的麻烦,他贺壹不是什么买个菜的工夫就能拯救一下世界的超级英雄,也不是什么成天恨不得牺牲自己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终极圣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还是赶紧抽身为妙。可是贺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他还在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少管闲事赶紧回家睡大觉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地推开了女孩房间的门甚至走了进去,意识深处的那股奇妙冲动似乎已经帮“自己”交上去了这个选择的答案。
算了,贺壹长叹一口气,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好好地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女孩的房间和贺壹家差不多大,站在房门口眼神一扫就能把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正如贺壹方才站在门外推测的一样,女孩正处在某种无法及时回应敲门声的状态中——因为在房间里根本就看不到女孩的影子。
是前脚自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脚女孩就紧跟着出去了?贺壹皱着眉头边继续思考边打量起房间里的景物来。也许是因为刚刚搬过来的缘故,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不要说锅碗瓢盆家用电器,连基本的一张床也没有,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不过房间深处靠近阳台的地方摆放着的某个散发出极强的存在感的物体还是迅速地引起了贺壹的注意,因为这东西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令人惊悚了!
那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他走近了几步,顺便打开了白炽灯的开关,灰白色的灯光顿时倾泻下来,洒满了小小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贺壹忍着从后背不时传来的阵阵寒意,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这口黑色棺材来,想必刚才女孩提到的棺材就是指的这口。棺材看上去果然很新,通体都呈现出微微油光发亮的漆黑色,材质是什么贺壹倒是无从分辨。他平复了一下呼吸,伸出手尝试着抚摸了一下棺材的表面,结果惊讶的发现这黑色并非漆出来的,而是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木料本来就具备的颜色。
敲了敲,回声清脆,听起来里面应该是中空的。贺壹长出了一口气,看来女孩儿并不是来特意找个地方寻短见顺便还解决了自己的棺木问题的,空棺材尽管也很惊悚,总比装了“东西”的棺材可爱多了。
外表呈现出黑色的木料并不少,譬如比较知名并且非常名贵的乌木,可是贺壹眼前的这口棺材实在是黑的过分,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然的木料能形成的黑色。他把手从棺材上拿了下来,感觉非但一开始困扰自己的疑惑没有解决,脑海中的谜团还越来越大了。无论怎么想,在他回到房间的那短短的时间里女孩就离家出门的概率都实在太低,何况在贺壹的仔细回忆下,他根本就没有听到隔壁传来过房门开动的声音。要知道正如之前所说这公寓的隔音效果非常不好,正常开关这种老旧房门的动静想要一点儿都不被隔壁听到真的很不容易——再说了,女孩要是真的单纯的是出去上街了,为什么不锁门?
贺壹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古怪,看着这口黑漆漆的棺材也浑身不舒服,他真心想就这么逃之夭夭回到自己房间睡大觉得了,可是他也很清楚以自己的性格就这么回去绝对落个彻夜难眠。何况他眼下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能够替代现在租的公寓的新住处的,真那么自欺欺人也没什么用处,迟早还是得面对自己隔壁就摆着一口怎么看都不太妙的黑漆漆棺材的事实。想到这里,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房间里地毯式搜索起来。
他是希望能找到什么可以表明女孩身份的东西,最好是能找到女孩的联系方式,眼下自己的种种疑问只要和女孩一见面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可惜搜寻的结果让他更加失望了,女孩的房间真真切切就是一个家徒四壁——除了那口棺材,就连她刚才提着的那把手提式电锯,贺壹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
唯一让他感到有点欣慰的是在房门的背面找到了贴在上面的新人住户欢迎信,里面是毫无新意的客套言论,写明了租期是一年,租金十二万日元业已一次性付讫,水电气自理之类。贺壹刚搬进来的时候也收到过,虽然怎么看都是房东运用复制粘贴的技术打印出来的通用产物——如今看到了房东贴给女孩的这封欢迎信他更确认了这一点。不过重点倒不是欢迎信上的内容以及这栋老旧公寓的房东到底有多懒,而是贺壹通过这封欢迎信好歹算是知道了这个一脸阴郁身形瘦小但是胸部营养过剩到不科学的新邻居的名字。
北山眠,きたやまみん,一个读起来很好听的名字。
贺壹想了想,做了一个他认为最合理的决定。他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穿上外衣带上书本,顺便查看了一下手机的电量,把装满白开水的水杯塞进衣兜里,然后重新回到了北山的房间。在他想来,既然这女孩有名有姓,房东也已经把欢迎信贴到她房门上了,那么北山应该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虽然眼下的情形是有点诡异,不过显然北山本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解开自己疑惑的人了。
所以他觉得干脆就在北山的房间里等北山回来算了,不管北山到底是去了哪里,也不管北山到底是为啥要在房间里摆上一口这么膈应人的漆黑棺材(貌似还是她自己手工打造的),既然北山不是特意租个地方来寻短见的,她总归有回来的时候——不然她何必一口气租一年的房子呢?
于是贺壹就这么坐在北山房间的地板上温了整整一夜的书,从忐忑不安到抓耳挠腮到昏昏欲睡,直到第二天早上他顶着一对熊猫眼准备去上学的时候,他苦等了一宿的北山眠依然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