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是玩乐的好时候。
作为承载了刺激与热血的游戏,飙车可谓是男人们最喜爱的运动。
以往的这个时候,外环的高速路上是飙车者的天堂。然而今夜这里却不能再飙车了。因为这里堵车,堵车的原因,是车祸。
一辆极其便宜寻常的黑色大众带着深深的恶意撞在了最新款的银灰色保时捷卡宴的车腹处。而后,保时捷被撞得变形,翻滚。最终停下时,这辆价值不菲的私人轿车底盘朝天,好死不死的横亘在道路中央。
这下子,再是车技高超,也没法儿过去了。
“fuck!”开车来的飙车党骂骂咧咧地调转车头离开。
有人打了120急救电话之后迅速逃离。并非学雷锋,而是再留下会被警察拦住。虽然他们不怕,但是撞上了,总还是很麻烦的。
救护车和警车赶到现场的时候,程煜已经醉醺醺地爬出了汽车,噼噼啪啪的电火花爆鸣声与尖锐刺耳的警铃声中,程煜正在费力地从翻转的保时捷里往外拉人。
电火花点燃了部分车体,黯淡的火光下,程煜满头满脸尽是血迹,仿佛地狱里的恶魔,狰狞恐怖。
救援人员迅速制服了他。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给了程煜一针,她把针筒里的药物注入程煜体内,对着一旁的警察说道:“这人喝醉了,我让他安静下来,方便包扎。”
警察捏着鼻子,嫌恶地说道:“闻出来了,这么大的味儿,说他喝的少我都不信。”
旁边有人走过来了:“什么情况?”
警察瞅了眼那边的两辆车,撇撇嘴没好气地道:“酒驾撞飙车,妥妥的!”
“他娘的,这帮孙子倒真是精神,大半夜间不睡觉,搁这儿闹腾,还不让人睡觉,真他奶奶的活该!”问话的人亦是撇嘴。
“哎”警察抬抬头,用下巴朝火警正在实施救援的车祸现场那边指了指:“那边怎么样了?”
“三个人,两男一女,死了一男一女,活着那个男的卡住了,估摸着要动锯。”
“哦。”警察咂咂嘴,倒是不怀疑同伴的话,只是略有些感慨,毕竟两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即便他从警多年,见过许多这样类似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心怀忧戚。
“这边这个呢?命这么硬。”
“嘿,这哪儿是命硬啊,这就像是人家早有准备来着。活脱脱一个吉星高照!”说起这个,警察连连摇头。
“怎么着?”他来了兴趣。
“你看他那车”警察指指那辆已经撞的彻底报废的大众汽车:“是不是很好奇他那车为什么没炸?”
“你这一说,还真是……而且他这人怎么没事?”
一般的车祸,严重到一定程度汽车是会爆炸的,尤其像今晚这样的烈度,换作其他时候,车早就爆了,里面的人慢说爬出来救别人,能不能救自己都是问题,哪有像程煜这样的,撞了人之后还能麻利儿地爬出来试图去救别人。
“嘿!你是不知道,这孙子运道简直逆天啊。”
“哦?怎么说?”
“我刚刚看了下,他车里防护措施齐齐的,气囊、安全带之类的就甭提了,关键在于,这孙子带了一床被子和一枕头。又恰巧,他油箱里的油不多了,电池也快要没电,这情况,估摸着要不是撞了一下,再能跑个两三公里就不错了。”
“呵,这情况,难怪他这车没炸。感情这该是喝醉了,脑子抽抽,出来溜达的吧,真是……”笑着摇摇头,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程煜。
说归说,两人到底还是按例给程煜做了个测试。
警察看见机器已经变了颜色,撇撇嘴,指挥着几个同事把这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又被医生扎了一针而不省人事的幸运儿抬到警车上,准备拉回局子里象征性的问几句。
有人说,人的主观意志不能干涉改变客观事物的发展变化,可这句话在很多时候是不对的――比如此刻,警察们下意识地将这起事故定性为酒驾造成的交通意外,最终的结果,大约也会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说法――包括死者的家属。
甚至人们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说法,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警车将要离开的时候,有记者驱车过来了。一番哀悼,一番采访,再加上对观众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诫:诸如不要酒驾,不要超速之类的……
早晨,阳光明媚。
唐安国打电话过来了。
李元随按下接通键。
“喂,李哥,事情妥当了。”
李元随折叠好今早的报纸:“我看见了。办的挺好的,就是那个叫做程煜的人,你尽量保下他吧。”
“好的,我有个侄子,前年考了律师,我把他安排过去给那程煜作辩护。”唐安国应道。
“小心些,别留下什么手尾。”李元随嘱咐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刻意留下一些东西以彰显自己的威风。平静的生活从来都不需要威风这种东西。
“李哥放心吧,这点小事。我之前给了程煜一些提示,与他接触也颇为谨慎;安排我侄子作公诉律师的事是老早就已经定下的,纯粹就是为了磨一磨我家那小子,也赶巧,这次就撞上了。”
“嗯,”李元随沉吟片刻:“那人家里的事,你多上点心,别让人白卖命。”
“嘿嘿,这是当然,他这次撞死了两个人,少说也要十年,再加上那三家的影响,一个无期是没得跑的,我们这边自然要优待他的家小,不能让人心寒,毕竟是二十年牢狱。”
无期徒刑,刑期二十年。
“哦,那你尽快安排。”李元随说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说完,唐安国不再出声,等待李元随挂断电话。
等待,是一种尊重。
唐安国帮自己处理这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十几年,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李元随很是放心,于是他挂断电话。
事实上,这次的事情,由于警察们先入为主,简单粗暴地提前定性,以至于其后的工作主要是在围绕着怎样证明这起事故真的只是意外,所以唐安国的工作格外轻松:他甚至不用花钱打点,身经百战的警察们就把这起案子定义为意外……
酒驾有时是一种罪名,这时却又是能够掩盖真相的一层幕布。
酒精从进入人体到被吸收进入血液,作用于大脑,致使饮酒者眩晕醉倒,是要有一定时间的缓慢过程。
而这中间的一段空挡,饮酒者是清醒的。
在这段时间里,程煜可以清醒地做足准备,当警车到来之时,他的血液里的酒精浓度已经攀升至足以被认定为酒驾的程度了。
不幸的事是,人们通常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件事。
没有谁伟大到与政府过不去,也没有谁会觉得蹊跷,同样的事故,那一年没有个十几二十起的……所以程煜只是酒驾伤人罪。
这就是所谓的权威迷信。
也是政府和资源对于个人的碾压。
死者死的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