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鹅黄色的纱幕中央有一方宽大的圆型玉石台,此刻这块特殊的黑玉石被蒸发的水雾萦绕。一条宽大的素白丝绸从她的双肩垂落到臀部,光洁的后背上细密的鱼鳞片堆成一只散发着异彩的眼,这些逐渐攒聚的鳞片将她完美无瑕的皮肤扭曲变形,形成了一片片凸起的角质。
突然,玉台女子紧闭的双眼一颤,抖动的睫毛揭示了主人的不安。只见她后背那只沉默的眼中闪过一道金光,旋即,一阵气压赫然轰出,将四周的帷帐尽数毁去。
回首再看,大祭司的每一寸肌肤都被附上了一层金色火焰,剧烈的高温令她的皮肤蜷曲起来,却又极富规律叠在一起。
在闻火者的生灵之火强大的塑造力之下,女子缺省的肌肤又重新长了出来,然后周而复始着重叠的行为。不出一会儿,她的手臂、前胸、大腿,甚至是部分脸颊上都出现了数块暗紫色的鳞片。
背上那只眼中的金色越来越凝实,乍然一道金灿灿的液体顺着脊椎线留下,好似一只眼睛正在哭泣。
。。。
“站住,外人,回去!”
闲逛的舞宸篁看似随意地推开了一扇平常的铁门,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两道魁梧身材的虚族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舞宸篁仰视着两位黑服青肤的门卫,笑着致歉道:“抱歉抱歉,我确实不知这里是贵族重地……”
“离……”语未毕,两人骤感四周温度一低,随即而来的失重感转首只能看见自己呆立僵硬的尸体。
“但、我留了样东西在你们这儿啊。”说完,身形闪进了房内一处结界中。
出了弥漫着浓重血腥的漫长甬道,舞宸篁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房间中,房间的地面上刻满了发出神秘紫光的奇特纹路,这些纹路都汇聚在房间的另一头。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紫色气罩,其中盘作着三位老态龙钟的虚族人,他们身后的一方石柱上,若隐若现着摆着一件物什。
三位老人同时睁眼,眸中惊讶和愤怒交杂,不知是因为外人的入侵,还是他衣物上的血渍。
“好久不见。”舞宸篁笑着踏入了紫色的气罩,在三人的惊愕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啊,不好意思,忘了,巉、崛、崮三个老家伙好像已经……”
舞宸篁邪魅一笑,缓缓说出:“被杀了呀!”
杀字出,在后的两位老人身体一震,紫色气罩顿时不稳,险险有溃散之势。
“冷静。”领头的老人大喝一声,随之对舞宸篁道,“血漭之物与我们的生气相连,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跨过紫炎气阵,但只要我们没死,气阵就不会消失,你是取不回那把钥匙的。”
“嗯,还真是麻烦呢。”舞宸篁别过头挠了挠脑袋,“要不、我们打一个赌呢。”
不等三人回应,舞宸篁一指插入领头老人的咽喉,同时在他颈椎的位置上出现一个小洞,随之喷出一朵绚烂的血花。
“你!”余下两人大惊,怒喝道。
却见舞宸篁一转手指,同时一道不可见的玄力扩散出去,只见余下两人的脑袋好似被搅动的沙袋不断变形,猛然间粉碎成一粒粒血珠残渣。又见他拔出手指,在空气中划动了几圈,便见那些残渣不断地汇聚到还未死亡的老人后颈,眨眼就形成了两个巨大的血色瘤状物,硕大的瘤状物压迫着老者的神经并不断地钻入他的后脑皮质,似要融为一体。
舞宸篁随意地抓住老人的脑袋,五根手指深深地插入其中,顿时瘤物侵蚀的行为停了下来,再看去,老者脑袋上融入了两个尚未完全被皮肤覆盖的血球,甚是可怕。
“这不就可以了吗。”舞宸篁微笑着,左手法印翻动,不一会儿就解除了紫色的气罩,与此同时整个房间中的紫光也逐渐黯淡下来,唯见面前一个雕刻着精致符文的赤色木盒散发着令人胆颤的红光。
。。。
黄黑两色的沙卷成一个巨大的沙球,其中若隐若现地散发出数道刺眼的红光,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奇妙的花香越来越浓密,兀见一朵、两朵、三朵,越来越多的白芍花在这片荒芜之地盛开。俄而,从凝血的云层中响起一声龙吼,只见一条六爪墨龙悍然现世,驾云而下,带落一地墨色龙气,这些被吐出的淡淡龙气孕育着新生的白芍花。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黯淡的墨龙向巨大的沙球吐出了最后的龙气,便消失不见。此时,沙球中的红光之耀已达至最,一阵阵热浪扩散而出,眨眼间,原本新鲜的白芍瞬间萎蔫,榨出的磅礴生源之气回溯到沙球之中,红光受到给养愈发明亮,光华流转间,竟从赤红变向柔和的素白。
刹那,流动的沙骤停,随即爆发出的灵气压力瞬间摧毁了偌大的沙球,拂去了林立的白芍残枝,四周又恢复到之前的荒芜摸样。纪俨温低首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握剑,恭敬地朝向一道炫彩极丽的人影。
半空中漂浮着一道白影,恍惚可见其玲珑有致的身形。墨红相交的气流缠绕在她的四周,一道挠人的呻吟从她诱人的水晶唇中流出,旋即,粉色的长发甩出一道亮丽的斜线垂在两肩,纤细的脖颈两侧各浮现着不同的白色铭文,左曰命下,右曰御行。
银白色的塑身软甲下是一件用白色花瓣编织而成的内衬,修长的双腿被赤红长制战靴裹住。自下而上窜起的明火如水流般盘绕过她的身体,随之留下了一套赤红色的战甲外套,狰狞而浮夸的红铠装饰即便在阴沉的光线下都格外抢眼。光华未尽,芍姨微微睁开亮粉色的眼眸,如同之前的凡雨霖一般,眸中神情令周遭的温度一降再降,凉爽和哀伤同时充斥在这片天地之内。
食指轻点面前的空气,之前散开的灵气被再次引动,眨眼蜂拥而至,它携带的气流形成数道飓风鼎立在天地之间。芍姨覆掌盖出,掌中白光渲染了聚集在面前的庞大灵气,让突然出现、吸入白化灵气的青铜书册逐渐柔化。转眼再看,如白宣般亮洁的书册封面上勾勒出一朵抽象的金芍花,在其右上角列着四个篆文墨字,谓之风水宝鉴。
“嗯?省缺不少啊。”芍姨随手翻看后咛喃一句,又将它收回。
就在此刻,在西南方向的地平线上,骤然升起了一道诡谲难测的血光,随之融入到阴测测的天空,随即一道难以言表的恐怖撕裂声铺天卷地而来,仿佛一声撕裂蚕蛹之音被放大千百倍,然而从中诞生的却是憎恶的魔鬼。
“开始了啊。”芍姨捋了捋变短的头发,“往生城,别忘了。”
“诺。”纪俨温背起宽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芍姨一撇嘴,跨出第一步的瞬间,数朵凭空而成的白芍花承接住她的脚掌,旋即,一路花开至视线尽头。
。。。
舞宸篁浮在半空中,左手拎着血瘤老者的衣襟,右掌中托着一根散发着狂暴红黑色灵气的铁棒,这件不足五寸、长满锈斑的杵状物看似平常,却蕴含着难以描绘的庞大生源之气。又看见从舞宸篁与其接触之地流出了数条狰狞的血红经脉,这些依附于皮肤之上的筋络沿着惨白的手臂、肩胛,汇聚于右眼,同一时,他同侧的长发也被染成血一样的颜色。
循着那条直灌入天的黑红之气,一个渗血的黑色气旋似是怒睁的眼在两者交汇处睁开,嗔视大地,无人不惊。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旋越大越红竟吸起自己的源头——铁杵,催着它射入其中。
乍然一道疾影划入空中,试图阻止铁杵的行动,却见一只猩红的大掌扑头盖脸而来,人影避之不及,唯有催起灵气一抗,刹那再现虚族秘技——掣影兵。
只见虚掩关虚化的艾色手掌压出,挡住了拍下的血掌,而他折射在空中的影子竟一改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舞宸篁的咽喉。
岂料舞宸篁邪魅一笑,咽喉处的红色经脉似早有准备,层层包裹,那看似柔软的皮肤却极富韧性地挡下了致命一击。
“你……怎么,可能。”虚掩关一脸愕然,却重掌连发,将自己弹至安全的距离,但离体的影子仍一鼓作气地冲向铁杵。
在观战之人难以置信的表情下,舞宸篁以近乎为零的时间打碎了一位释天强者的天赋分身。
“湿奴……”虚掩关眼眸微缩,心中警惕大增,口中喃喃道。
舞宸篁背对众人,侧着脸看向虚掩关,枯红的长发在风中张狂不羁,血色经脉像泪水般从眼中流出。充血的右眼微眯,虚掩关顿觉不妙。倏然,见他右手虚晃一抓,随之观战中数人爆体而亡,累积的血液凝化成长枪,猝然聚射在虚掩关先前的位置。
一退再退的虚掩关捂着被捅穿的右臂拦住了将要冲上前的众人,惊觉体内的血液竟有点失控,立刻以手为刀斩断了自己的右臂。
“师尊!”虚饰见状,惊呼道。
“湿奴像者在前,正好给你们些压力,免得不知天高地厚。”话甫落,虚掩关轻咳一声,“所有人不得擅动。”
站在人群末端的白淼谿有些恍惚地看着空中那道逐渐变红的身影。
再观空中那块如红宝石般光洁圆润的气旋已被铁杵砸出了一个小洞,惊见一撮细长的扁圆形白色花瓣从中钻出,赫然打开,其中鲜红的花蕊竟是由一根根血管组成,正是一朵盛放的血心滁菊。
远远看去,阴郁的天上竟凭空生出一朵巨大的白菊,不由让人忍俊不禁,但花蕊处不断吐出的浓郁血腥之气又令人胆颤心惊。转过身的舞宸篁冷声道:“奇星易释成就了你,同样,也限制了你。”
“你们怎么破开界主设下的禁制?”虚掩关左手送入身后,随即弹出一道不可见的信息,便出声探试道。
“蜮界之主从未下过任何禁制,血漭是剑,一刃伤,一刃杀。”舞宸篁的语气或深或浅,听不出情绪。
虚掩关目光一凌,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血气弥漫的菊心中伸出的一根血管迅速胀大,猛然吐出一个带着粘稠液体的杏黄囊团,就在刹那,粘稠液体好似燃油一般烧起了赤红色的火焰,俄而构成了两对绚丽的火翼,同时从它体内翻出了三对似是短小足肢的精悍触角,全身混沌无面目。
“这是……”
未等众人反应,这具肥大的身躯直接砸落在炅楼上,瞬间就毁去了半数建筑,杏黄色的皮囊上沾染的血渍被缓缓吸入它的体内。转瞬间,四支火翼收拢在身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燃着赤火的黄色丹药,热浪灼灼,眨眼就蒸发了临近的两人。
就在热浪层层逼近之机,半空中撕开了一道深紫色的裂缝,一只深紫左爪,一只光洁右手,用力间裂缝被拉扯的越来越大,须臾,已足够一人通行。遽尔,一道紫红惊影悍然降世,倍化的紫龙左爪携带着扭曲空间的玄力拍向神秘物体。
囊团瞬间伸出一只尖角直接对抗上了惊世拍击,在两者相遇的刹那,激起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以朝阳初升之势瞬间卷席了这方天地。众人眼中闪过一道如掣电般难以捕捉的锐光,随之轰隆的碰撞声引动连绵不断地灵气压力覆压方圆千里,摇摇欲坠的炅楼在这最后一刻完全倾倒。
层层叠得的暗紫色坚皮鳞甲攒聚在她的左眼四周,明黄的眼瞳如一轮小太阳散出刺眼的神光,一道深青色的纺锤裂痕竖立其中,微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表的残忍之情。
只见她龙化的左掌不断拍下,翻动的手掌击碎了自己的残影,爆鸣声传透四野,眨眼血漭之物半身被拍入大地。
虚掩关见血漭劣势,而舞宸篁却没有一丝动静,不由警惕再增。
埋入地下的神秘物体陡然萎缩,六条被拉长的手足锁定大祭司,任凭躲闪最终还是缠上了她的四肢和腰、颈,一瞬间,血漭之物身上红光闪现,大祭司脸色一变,惊见她未转化的右侧臂腿被尽数吞噬、消失,而腰腹右半部亦被腐蚀出了脏器,同时体内的灵气被大量吸走,呼吸间的变化,已是优劣相倾。
危急之刻,在她的脸上浮现的一张虚幻的绀青人面面具嗔目看向神秘物体,电光火石间,她四周凭空生出了四十条灵气之臂,一把将纠缠的六只触脚尽数扯断。掣影兵再出,四十根灵臂长枪洞穿血漭之物,只见偌大的囊团如同泄露的气球,眨眼就瘪了下去,随之化为一滩脓水,并散出浓重的血气。
一招毕,影兵瞬移至大祭司前,撑起了她残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