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几时,满室的清冷月辉里一人扶起我来,撬开我的嘴喂我吃了几粒丹药,掌心温热地贴在我后背上,就有舒服的气息暗自里吞吐往来,他舒了一口气,大掌覆在我睁开的眼上,满身大大小小的鞭痕不知道被涂上了什么药膏,清香的味道压过了满室的血腥气,便是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牢门口已没了狱卒看守,我挣扎着起身,依稀记着明天就是我千年成仙之日,拖着残破的身子推开了牢门。
这哪里还是昔日的南宫府,曾经白色石砖雕砌的墙壁已经泛黑,各类奇花异草也已经枯萎,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入眼之处,一片荒凉。
没有了日月凝的庇护,南宫府就像是一个残破的骨架,血肉销亡,繁盛不过昔日光景。
银泽站在窗下向外望着细雨绸缪,遥想起那日夹在她发间的白李花节,她静谧的笑。昨日在牢中他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讶异,看到了她眼中似想辩驳却欲言又止的神情。只要她说这不是她做的,他就信,只要她说。他知她是会起死回生的,可他也知她没有那般的蛇蝎心肠。
她垂眸:“阿璃,无话可说。”
呵,无话可说。
他拂袖离去,可终是放心不下她为她上药。
他知她是妖,是可以拯救家族兴旺的妖,可他没想过要杀她。
他爱她,他的离去,只是想要安抚柳青青的心情。
他不知怎样告诉青梅竹马的爱人,他移情别恋。
银泽拿着一柄戈在院中挥舞起来。
空中下着银丝细雨,他一袭玄衣,墨发散开,挺拔英勇的面色淡漠而冷静,他紧握手中的戈,攻击,刺打,回身,掉头,他几乎用的游刃有余。
他似在发泄,似在挣扎,似在彷徨。
我站在苑外望着他,不知道银泽在痛苦什么,讶异他多年炼香的纤长手指竟能挥舞起沉重的兵戈,曾经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的时候,他是那般的无忧无虑。
我有些哀婉,转过身,一路走去鲤鱼池。
柳青青走到我身边,她还是那般招摇,语气中透着寒意:“白璃,你忍心吗?”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南宫主的死,就当是我替你瞒下来了吧,就当是,我爱他所付出的代价。”
她那晚偷听到我和南宫主略带火气的谈话,便下了蛊咒,害了南宫主,偷了我的发簪嫁祸给我,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的未婚夫讨厌我,疏离我。可她没想到的是,繁盛的根源在南宫主身上,南宫主一死,一切就像是被打回原形一般,残破不堪。
世间因果轮回,终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幽幽地望着我:“白璃,复兴南宫的唯一方法,就是炼出和南宫主一样的香,银泽不成熟,他做不到,况且这香是怎么来的,想必你也清楚,你会看着银泽在这即将覆灭的家族中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吗?你不忍心的。”
她说的不紧不慢,而我听得却止不住地发抖,是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日月凝是怎么淬炼出来的,我都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他留我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用途。
白璃啊白璃,枉你修炼近千年。
你怎这样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