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问银泽相见那天他为何沉入南海,他不愿主动说起,我也不愿说破,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之前王母赏赐的金厢倒垂莲簪不知被我顺手拂到了哪儿,心里虽自责不已,却还是穿戴好,走入院中。
初晨的天色昏暗中透着暮霭,我饮着炼化出的香露,忽地来自血液的压迫让我一个趔趄,我抬起头,梅花白玉簪娉婷作响,回荡在寂静的别苑内。
已是卯时,天际翻过一道鱼肚白,压迫感愈发地强烈,在我反手催动香屏的一瞬间,意外的发现周身并未出现屏障,我一惊,又欲再次催动香屏,香气袅娜地从我水芙色的茉莉双袖中溢出,却又缥缈在空气里。
见鬼了,这怎么可能,我用食指抵住额头,这苑中分明还有另一个鲛人,恐怕有上千年的道行,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就抹杀了我炼就的香。而且在我催动时就熔炼了我的香的,非至亲是做不到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浮现,我不禁浑身一震,是母亲吗?不可能的,她死了,就死在我的眼前,鲛珠都没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这样想着,暮霭茫茫中映出一个人影,是个男人。
那是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他的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凌厉的深褐色眼眸,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他踱到我面前,我深吸了一口气,顶住来自血液的压力:“恭候南宫主多时。”
他微微一愣,带着老者的风范点头:“不愧是白姑娘。”
我危险地眯起双眼:“南宫府炼香的程度竟已达到了这般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我的整个心肺都跟着颤:“白姑娘,南宫府的镇府香凝你是听说过的吧。”
我颔首:“这是自然,一住入这府中我便察觉到整个府的和平宁静是那颗香凝所笼罩的缘故,你刚才走进我所感到的压迫力,想必也是那香凝的根源在你身上吧,我只是好奇那妖异香凝的根源怎么会在你身上,除非你是签订了主仆契约,但若是炼化而出的香凝怎么会有主人……”我说着说着失了声,“莫不是……”
“你想的是对的。”他笑,“传说南海深处有鲛人,取出她们的鲛珠,加之凝炼,集天地日月之精华,便可制出日月凝。我当时也是不相信的,毕竟是传说,可谁知,竟是真的。”
这个疯子,我咬着唇,指节握得咔咔作响,但在血液的压迫下,没办法催动任何法力,我懊恼地皱眉,瞥见南宫主兴高采烈的褐色眸子以及银泽纤细的身形。
真的是银泽。
见他过来,南宫主刹的止了声,望着我因看到银泽闪亮的湖蓝色瞳孔,神秘一笑:“你还是趁早离去吧,银泽不会爱你,他与青青,早已私定终身。”
南宫主拂袖化掉了屏障,银泽护着他走,丝毫没有看见被风雪淹没的我。
“父亲,你看见青青了吗?她身子那么弱,还乱跑……”耳边传来银泽的话,越飘越远。他非我良人,怎知我心酸。
也是,才子生在这世上本来就是要配佳人的,就好像天上浮云,水里游鱼,是天造地设的一场安排。原谅这男人吧,谁让我们都是俗人。
余光里好似瞥见黑暗中的一双眸子,转身却什么也没有,只当是眼花。
我低下头护着颤抖的肩膀,眼泪一滴滴落下,像死亡里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