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系的主席,文艺部部长,全部门干事,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在场子里准备好了,我和猪才一颠一簸地赶回来。从红色星期六酒吧回来,我觉得我都要死掉了。猪却说她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春藤今天晚上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外套,配了一条宽松的长裤,都是很舒服的纯棉质地的。外套表层已经有了一点微微的白色绒毛。看得出来春藤并不是一个很奢侈的女生,也不会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更新得很勤快。
在穿衣打扮这件事上,春藤和依依倒是完全不同,依依那种成天和我一起在大商场里烧钱的人,在人前是从来不会穿的如此朴素的,即便是在家里,也是跟搅进了染坊一样,穿的用的都是五颜六色的。
不管春藤是不是依依,我现在的感触就是,不由得庆幸我还是生活在人间的,还有一群人虽然身份很厉害但是还比较低调的,还有的还有,事情真是太多了,我脑子不由得有点乱。我极力把自己从刚才混乱的情绪里调解出来,毕竟现在的任务是处理这里的摊子。
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开始了分成几拨人排演了。我从叶麒麟手里接过新编的节目单,仔细地看着。
春藤走了过来,像一阵微风。“怎么样,把我们的节目排在前面你不反对吧?”她笑着问。
“没什么,还行,只是我们系的节目怎么少了几个?”还在酒吧的时候舞编张曦曦的短信就没断过,只可惜信号不好,当时没收到,在路上我才看了短信,她说我们的节目被删了好几个。
“因为你们的节目……”春藤说到这里,叶麒麟就插进话来:“北宫,我们的人不够,节目没办法……”
“艺术系不是和我们合作吗?怎么会没人呢?”我一把拉过麒麟,小声地问。“我希望有个明确的答复,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他的神色实在奇怪,他说:“北宫,这个事我回头跟你讲,现在先把这些节目排演一下,有的事情确实有点复杂。”
我心里暗想,没有什么事我是接受不了的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足够离奇古怪的了,我能活着回来我估计以后就能真正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了。一边的舞蹈音乐已经响起来了,是艺术系的女生编的扇子舞,扇子开开合合,噼啪作响。看到这个阵仗,我也实在不好再问下去,赵主席朝我这里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那意思好像是,时间不够的了,你要抓紧。
“那好吧,我们今晚暂时排演着来,有需要我们再加,这样可以吧!”我朝春藤笑了笑,问她这样好不好,也算是留个余地。她又是很温和的样子答应了,我真的觉得她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笑面虎。
但是我更有担心的其实是舞遍张曦曦那里,女生之间有些事确实比较麻烦:很早以前我就答应过张曦曦,让她的朋友——英语系的陆娉婷等人——上曦曦编舞的那个节目的。没想到居然她们舞蹈参加的男生非常少,确实缺少男生这种表现感情的舞蹈就不好看了,说实在的,这个晚会也确实缺少经费。不管是什么理由,我先前都答应过的啊。不禁为我太草率的答应感到鲁莽和自责,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叶麒麟是不会管这些的,他只知道行政上哪些合适哪些要推行。其实想想也很容易想明白的:倒也是,艺术系的人编舞是要比我们强很多,而且人家也会自己做道具什么的,要比我们有实力些,从大局来看,我们的舞蹈真的没有必要上,这个不用叶麒麟跟我讲,我也是知道的,只是,只是,只是真的好麻烦啊!
猪猪在一边给我跑上跑下端茶倒水的,活像个小丫鬟。但是我一看到她还是禁不住发抖,其实她本来是很搞笑的一只胖猪的,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但是我真的觉得这头猪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地都让我妒忌。
一直在排练的节目突然就损失了好几个,这换做是谁都挺不能理解。
尤其对于,这个陆娉婷来说。因为,对于这个人来说,那臭名昭著的火爆脾气,我是早有接触的了。
没过多久,陆娉婷果然找我麻烦了,当晚上的节目排演到一半的时候,她直接从后门冲了进来,奔到了我面前——
“北宫明月,你为什么不安排我的节目上?”
当时又是艺术系在排练舞蹈,这个也是比较大型的,羌族舞,一群女生跪在地上正拿手噼噼啪啪拍地呢,拍完了地还得和一边的人拍手,一双手拍得通红,这个辛苦劲任谁见了都心疼。
而我当时基本上就属于傻了的状态。说好听点,那就是震撼。所以我也没功夫理会她的胡搅蛮缠。
倒是叶麒麟连忙过来跟我挡架,说这个事情是学生会通过的,和我没直接关系。在这种事情上,叶麒麟这小伙子还是挺护着我的。虽然是比我大一届的师兄,虽然之前相互间并未曾有过了解,虽然叶麒麟的长相完全不是我的菜,他却在很多事情上和我保持着高度的配合度。和春藤只是长得像依依的这种貌合神离的情况完全不同,叶麒麟给我的感觉,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甚至好几次,恍惚间我都会误以为,他就是虫虫。
陆娉婷在那里吵地很厉害。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我的初恋男友虫虫以及他和陆娉婷我们三个人从高中时代开始的暧昧关系,我想我和娉婷之间的事情也不会闹得那么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我很像,也是那种火炮一样一点就着的性格,做事也是一样的执着,所以,其实我并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这样,也许没有我们之间的虫虫,我和她还能成为最好的姐妹,但是造化往往会捉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陆娉婷以前的名字叫做陆妍熙。妍熙和我一起读的初中,同校不同班。妍熙也很漂亮,但是她的那种漂亮和依依不是一种类型。妍熙初看非常霸气,有着一种野性的美,然而看仔细了,又会觉得不过是外强中干的一只纸老虎。她和虫虫认识也是因为我的缘故,种种历史和种种现实都证明,小三这种事情是防不胜防。只要有一个什么机会,你的另一半就说不准说不准地跟人跑了。其实我一直认为妍熙这个名字比她后面这个娉婷的名字好听一百倍。记得前几天刚组成新一届学生会的时候,在新任成员开会时,第一次听到陆娉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甚至还在桌下窃窃地嘲笑过这么文艺,但是又文艺得特别二的名字。然而等我和这个老对手,目前是英语系的文艺汇演负责人的陆娉婷再次交手的时候,顿时后悔开会时候的嘲笑行为了。
不得不说,我和陆娉婷的梁子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结下来的,属于完全的老冤家了。但是像今天这样的正面战场我还真没有遇到过,之前我们都是在底下对骂的那种。
看到这个女人,很多时候想起的还是虫虫。真不知道这段感情的伤痛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抚平。其实我不害怕她吵,我是觉得,这种场合下,真的很不给她们英语系留脸面。在艺术系面前吵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直接和我单挑啊。
于是我默不作声地等她吵了一会,最后她还是只有气冲冲得离开了。
我像是站在了一个众人注视的追光灯下,已经被今天的事情搞到一团糟。如果没那么多烦心的事发生,也许出于礼貌我会追去跟娉婷道个歉,甚至是当她刚刚开始吵的时候,我就会去做解释了。我不想把两人的关系搞得那么僵,但是嘴巴好想不听话,两条腿也好像一点也不听话,我恍惚间又听到一些很诡异的声音了,是中午睡觉做梦那种,什么什么和什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现在脑子里好乱啊!
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简直像是几十年几百年的事情在一天的时间全部集中爆发了。其实在看节目的时候我也是心不在焉的,很是辜负各位同志,只是一想到刚才在酒吧发生的事情,心里就有点打翻五味瓶了。
关于我和猪猪在酒吧里的遭遇,一句话总结——那就是不用摆的刺激。
那个恶心的东西倒入我的嘴巴以后,不多久,我便失去了视力,看不清任何东西。却只知道向前走走。
就这样,我跟着红色星期六的老板走着。
确切地说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在走,因为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虚无缥缈。飘渺得就好像我自己的意念在云中漫步,脚下全部是漂浮的云草,飘渺的也好像是我在电脑面前写字时候的那一种愉悦,飞升,还有一点点的手臂的酸疼。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我问。
我只是默默地问,我知道他是不会回答我的。
我看不清楚我要去的地方,甚至是脚下的路,我只知道这样的时间里我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男人,我只有依存于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生命体。很神奇的是,其实很多的时候,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依存着未知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在依存,于是看不到给我们依存的人的样子,但是当我们真正看到了,又会疑心重重。依存,难道是女人的本性?或者就是说,本来依存就是人类的本性,而依存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限制。那这样我们又怎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我们真的就自由过?和人类在一起的时候,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不都是受着限制?
我多想挣扎,但是一如今天中午一样,我怎么也挣扎不醒。
而不能挣扎,我反而有些快乐了,我失去了对未来的恐惧,沉溺于跟随这个男人的脚步。
人在某个阶段的时候,也许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毫无反抗的能力,要随着自己的命运而走动,即使某个时段能够避开这样的事情,但是,从整个人生来看,这些事情,却怎么也逃避不了,这也许就是一种命中注定。
我想我不会反抗了,我甚至猜到了我要去的地方,也许就是缈原,我中午梦见的地方。
我真正消失了恐惧,我不知道当一个人到了极限,无依无靠的时候还能有什么样的恐惧,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要听从神的旨意。
我甚至怀疑我自己的观念转变得太快,是的,我没有能力继续去猜测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不想去猜测这些,我听从他的指挥,顺着他的引领,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自然到我觉得今天就是应该发生这样一件让我自己脱胎换骨的事情,让我看清楚更多的东西。
“到了!”他的声音牵引着我的意念
我这个时候仿佛才真正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的是一座简朴的宫殿。一个丰腴端庄的女人坐在殿上,笑吟吟地对我说:“秋,你终于回来了,快,过来。”
谁是秋?她又是谁?
看到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红色星期六的老板对我耳语:“你就是秋,你在巫界的名字就是秋。快上去吧,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他推了我一下,我的脚就开始自动往前走,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前进。
“秋,”那个女人从座椅的右侧翻出了一只摇铃,命令她身边的人递给了我:“这是你的,是时候应该还给你了。”她说。
摇铃整个呈现出暗色的金黄的色泽,好像历经了很多年的风霜。准确地讲,应该是留下了历史的印记。
我看着捧着摇铃款款而至的侍女,有着说不出的拒绝感。
这是哪个时代?这是哪里?我完全没有历史的概念,所以也描绘不出来我看到的东西,总是很古老的吧,和电视上演的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像是更加真实一点的历史复现,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奢华,而是精致古老的。
我往后退缩了一点,那摇铃却自己飞到我手里来了。
触摸到它的时候,我的手好像是被电击了,之后是整个身体,都开始通透起来,我的耳朵更加灵敏了,周围也嘈杂起来。但是很明显,整个宫殿里都是空空荡荡的,不可能是周围的声音。
“很闹啊,这是什么声音?”我直接说出了我的疑惑。
“秋,那是天帝的世界的声音,你尝试着集中意念,听一下天帝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天帝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你不用管他的样子,你的本性会指引你去听的。”
我闭上了眼睛,仍然很嘈杂。
我摇摇头,真的听不清楚。
“殿下,秋在通灵的时候是要旋转的!”星期六的老板说到。
旋转?什么意思?我还要跳舞呢!
但是不由自主,我已经在摇铃的带领下跳起舞来,我的头渐渐昏厥了,之后我耳朵里的声音反而清晰起来。是一个浑浊的男人的声音,他说,我渴。我渴。
“我渴!”我大声地回答到。声音在飞速的旋转中模糊不清。
但是老板应该听清了,因为他立刻给我端来了水。
我听不到更多的信息,我的速度就很自然地慢了下来,我猜想刚才整个人肯定就像螺旋桨了。
老板把水递到我面前,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我说不是我渴,是我听到的声音说我渴!
坐在上面的女人立刻摇响了她手上的铃铛,于是一群我看不见的“人”聚拢来,我听见女人吩咐说,采水,为天帝采水。
因为刚刚旋转得太猛烈,我已经体力不支了。
女人准许我下去休息,于是我又被老板带回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