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雨在众人的拥簇下回到了听雪阁,花奴与众位婢女皆是惊叹与颜朝雨的变化,立马着手替她梳妆描红。
圆月之下,贵客三人已如约而至,学士府花园内姹紫嫣红,丹桂飘香,赏月的碧水阁更是临溪而建。
年轻的人们在其中饮酒赋诗,笑声朗朗。两位大人多年未见,见到彼此家的贤侄皆是一表人才,更是互相恭维称赞。颜墨林与王氏看见诸位公子意气相投,谈古论今,自然是乐见其成。
今日赴宴的贵客正是荆州知府李继林大人,以及两位李氏公子。知府大人的长公子名为李正则,次子名为李豫。
虎父无犬子,两位公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皆是能文善武的奇才,长兄正则性格谦和,而弟弟李豫爽朗正直,急公好义。
荆州乃中部的重镇,知府大人近日刚平定了当地流民的暴动,进京面圣朝贺,朝堂之上更是得到了圣上和宰相的极力称赞。据后宫枕边人探听到的消息,圣上有意将他调遣回京,擢升为左都御史,连进两级。他私下同为太子党一派,日后想必会成为朝中肱骨。
而两位翩翩公子也素有才名,长子李正则已是弱冠之年,如今已经官至工部郎中,尚未娶妻,是帝都名门之后所中意的良人。而次子李豫虽然年纪尚轻,因人品端正深得宰相戚衡的赏识,欲推举他入大理寺司务,前途不可限量。
众人相谈甚欢,忽然听见纱缦后有佳人前来,抬头只见,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少女的容颜极美,肤若凝脂,含情的双眸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额间点着一瓣小小的粉色落樱。
绯色高腰长裙衬得她身姿曼妙,一身紫锦衣水袖,挽着飘逸的纱帔,翩若轻云出岫,举手投足间皆是出尘脱俗。
李氏公子皆为她的清雅空灵而动容。他二人虽见过不少帝都的名门贵族,也曾贪玩在含香楼里窥见名动京师的美人,却从来未曾见过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颜府众人面上皆有得意之色。婉兮并未入席,而是落坐在那轮满月之下,少女伸出纤细的玉腕,轻轻拨动凤首箜篌的琴弦。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仙乐袅袅,让人心生向往。
知府大人虽然见多识广,也不免惊叹这位千金绝世而独立。他与颜墨林心意相通,一行人起身前往西苑去品鉴字画,只留下三人。待一曲终了,两位公子皆抚掌称赞。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李豫听闻李正则的称赞,见兄长神色虽然谦和,却已然动了凡心。
但他却深感这位佳人虽然是倾国倾城,但在月色笼罩下却始终隔着一片薄雾,可望而不可即,徒留自惭形秽。
碧水阁环境幽静,他回首察觉到月下珠帘后里藏着另一位妙龄女子也在听婉兮抚琴。
藏在珠帘之后的妙龄女子正是颜朝雨,她自小以姐姐为傲,始终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姐姐婉夕那样的美好的女子。
今日再重逢,世人称道的绝美容姿,如今看来却是那样清冷,隐约有几分师傅的影子。
“朝雨,都到跟前了,为何不出来见我。”只听见婉兮温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颜朝雨才不好意思地撩起了珠帘,来到众人面前。
妙龄女子仍是穿着来时一身月牙白纱衣,身无长物。长发垂髫,仅用几缕绾了一个蝴蝶髻,点缀上晶莹剔透的流苏。
明眸善睐,眼眶却泛着红,放佛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李豫一见她,便不知怎的心生好感,觉得她像是月宫里替嫦娥捣药的小兔子。
两位姐妹久未重逢,四目相对,奈何心中千言万语,也不是此刻能说尽的。婉兮向两位公子屈身行礼,从容地向公子们引见朝雨。她虽然平日里对他人颇为冷淡,但见到自家小妹却是春雪初融,柔情似水。
李豫深知父亲和颜学士的心思,还不等朝雨和婉兮两位姐妹再诉几句衷肠,便在颜朝雨耳边耳语了两声。
朝雨没好气地只能被他强拉出了碧水阁,领着这位浓眉大眼的公子哥在府中转悠,回首可听见碧水阁内又响起了箜篌之音,月下的两个人影走得极近,像是一副画。
“不错不错,他们两果然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李豫颇为自豪,依旧是抓着颜朝雨的手臂,在颜府的亭台楼阁之中四处溜达游览,口气放佛跟她已相识多年。
朝雨翻了个白眼,这媒婆恬不知耻抓着我不说,兄弟二人才刚见人家第一面就要坑人,以后定是个强占民女的好色贪官。
“我姐姐乃是月中嫦娥,你哥不过也就是一介凡夫俗子。”朝雨低声暗笑道。
这位爽朗健谈的公子也不恼怒,听到她这么说反而很是开怀,停下脚步愉快地望着她。
“朝雨小姐你说的很贴切,令姐的确是像极了羽化而飞仙的嫦娥,而我哥就像是那射日的凡人后羿,今生终于是等来了有情人聚首,不羡鸳鸯不羡仙。”
他的眼睛闪着光芒,语调欢快,栩栩如生地跟朝雨比划着。
“而我呢,则是那每日砍伐桂花树的吴刚,你就是那离宫中每天勤快捣药的小玉兔精。”
竟然说自己是个妖怪!!
颜朝雨极其不快地甩开了他的手,反身朝着回廊的另一边走去。
少爷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兔子,连忙追了过去,调笑她怎么这样容易动怒,向她赔罪。
“凭什么姐姐是嫦娥,我就是妖怪!”颜朝雨撅着嘴,捶了他一拳。
从小听惯了别人感慨说姐妹两云泥之别,这次亲耳听面前这人说起,还真是可气。
李豫身手极好,晃过了这拳,听她这样发怒,不禁掩面大笑,连忙安慰她。
“没事,我也是个触犯天条的仙人,你是小妖精,正好是天生一对,一起在广寒宫相依为命。”
颜朝雨脸色更黑了,谁……要……跟……你……相依为命,本小姐已经找到了要相依为命的人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