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雪终于停了。和以往一样,这天北匈奴的巡逻兵又和往常一样来疏勒城巡视,从远处看疏勒城还是和平时一样冷清,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匈奴兵这会说“我说各位兄弟,你们说单于是不是太小心了啊,这大雪封山的,耿恭他们能往哪里跑啊,为何还要我们这样每天折腾啊?”“你小子就别抱怨了,单于给的差事,你干完就行了,不然有你苦头吃。”正在这俩人说话间,突然旁边人惊道“不对,有情况!”刚刚还在抱怨的那个人听了就说“哪呢?”旁边这个人惊道“你们看疏勒城前的雪地!”没等这个抱怨的人反应过来,旁边这人就快马向疏勒城奔去了。
只是雪太深,马也跑不起来,只能被主人抽着拼命的嘶叫着往前一点一点的踏雪。过了一会当几个人走近后,全明白了。原来虽然大雪下了一夜,但由于耿恭他们是一支两千多人的部队在雪夜里行走,所以耿恭他们留下的痕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大雪全部覆盖的,此时只需要仔细看就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一条宽宽的长长的雪沟从疏勒城门向着天山延伸去。
看到眼前的这条雪道,这几个北匈奴人都大吃一惊,于是这几个人也不敢耽误,赶紧往疏勒城跑去。
费了半天的功夫,这些人才来到疏勒城门下。之前的这里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人生的禁地,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各自都还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那一丝丝的恐惧。
此时的门是虚掩着,并不是从里面关死的,这几个北匈奴人看了都面面相觑,于是几个人都赶紧下马,小心翼翼的靠近城门。
一个北匈奴人透过城门缝向城内看去,只见此时的疏勒城内空无一物,人影无踪,他倒吸一口凉气,说“怎么回事?难道人都跑了?”旁边人说“不对啊,昨天我还过来看过啊,当时人都还在的啊,不会是大雪夜都冻死了吧?”“你小声一点,都把刀拿好,汉人一直诡计多端,小心汉人使诈。”旁边人说完就抽出腰刀。接着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城门,于是几个人都开始小心翼翼的进城对疏勒城内进行搜索。
刚来到疏勒城内的屋舍里的时候,这些北匈奴人发现有的火堆都还有温度,再看了看屋内的情况。结论很快的出了:耿恭跑了,而且肯定是昨夜跑的。得出结论后,这几个北匈奴人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其中领头的一人说“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向查克图将军禀告,耿恭他们没跑远,让将军赶紧带人来追。”“是。”手下领命快速奔去。
查克图此时正美哉美哉的睡大觉,突然听到手下快马来报说耿恭跑了,惊的瞬间从床上爬了出来,大惊道“什么?耿恭跑了?什么时候跑的?”手下气喘吁吁的说“回将军,大概是夜里,现在外面大雪封山,相信耿恭他们肯定没跑远。”查克图大怒道“我能不知道,马上集结人马,马上出发。”手下人连忙领命而去。查克图听到让耿恭给跑了,知道如果单于知道后肯定大怒,弄不好自己小命也没了,于是查克图一边集结所有人马前去追耿恭,一边命人快马把耿恭逃跑的消息汇报给单于。
路上的查克图居然还很兴奋,边快马加鞭边在心里嘀咕道“你耿恭终于出来了,这回没了疏勒城我看你还怎么硬气?”查克图率领的留守部队很快就来到了疏勒城下,此时之前留下的几个北匈奴哨兵这个时候也来复命归队了。
查克图仔细观察了这条浩浩荡荡被踩出来的雪路,心里的兴奋劲顿时降了一大半,回过神来对左右说“看来是大汉的援兵来了,从他们行走的痕迹看,人数不少。”旁边之前的哨兵说“回将军,耿恭他们走的时间不长,现在又是大雪封山,手下认为他们没跑远。”查克图看了看远处,说“没错,给我全速追击。”“是。”左右齐声道。
于是这支北匈奴骑兵队伍就踏着耿恭他们留下的痕迹全速追去。由于脚下的雪已经被耿恭他们给踩实了,上面新的积雪虽然有,但不是很多,已经不影响马匹奔跑了,很快查克图率领的北匈奴追击部队就看到了耿恭部队的尾巴。
这时无论是耿恭的余部还是范羌所带来的援兵,都已经疲惫不堪,尤其是范羌带来的两千勇士,他们这一连几天都没好好的睡过。
看到北匈奴的骑兵就在身后,范羌大叫道“大哥你们先走,我来垫后。”耿恭叫道“都一起走,我们必须要翻过天山,进入到车师前国,我们才会相对安全。”范羌叫道“来不及了,你们先走,大哥等人如果战死了,那我们这趟就白来啦!”说完没等耿恭等人开口,范羌就回头大叫道“弟兄们,怕吗?”手下将士们齐声道“不怕!”范羌叫道“好,都随我垫后,保护耿恭校尉等人离开。”手下将士齐声道“诺。”耿恭看了很是动容,他虽然十分的不愿意这样,但山路狭窄,自己又被手下将士们故意给堵在后面死死的,不得前进一步,于是没办法,只能带着疏勒城的二十五位弟兄先行后撤了。
很快查克图的追击部队就和范羌率领的大汉援兵接触了,查克图大叫道“你等汉人赶紧投降,可饶不死。”范羌不做理会,冷笑道“哼,给我杀!”于是战斗就这样打响了。
在冰雪覆盖的天山,两支军队,四千多人在狭窄的山道中打的是热火朝天,四周的积雪都被鲜血染红了。然而在汉军的弩机和长戟面前,北匈奴人也没得到什么便宜,进攻一直无果。范羌把长戟长枪和盾牌都部署在最前面,把弓箭和弩机依次部署在后面,北匈奴人也不傻,发现冲不上来后也都开始纷纷放箭。双方这个时候都有一定的伤亡,相对来说北匈奴人更惨一点,因为他们自身兵器的劣势,所以一直无法冲破范羌的防线。范羌也是边打边退,查克图也只能是一边跟着放箭,一边等单于的消息,双方就这样一直在山道中打打停停。
自从在车师前国看到了大汉援兵的锋芒后,单于就退兵了,其实他并不准备退到疏勒城的,还是一路慢慢悠悠的走着。
刚进入到车师后国境内,查克图派出的斥候就把耿恭已经逃走的消息告诉了单于。单于听了大怒,恼羞成怒之余,直接抽出身边的佩刀一刀就把这个斥候给砍了。然后单于扔了刀愤怒的说道“老子谁都可以放过,谁都可以原谅,就是这个耿恭,老子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碎尸万段。”一旁的木阿牛被单于的举动吓的够呛,连忙说“单于息怒,单于息怒!”单于随后命令大军立刻全速向疏勒城冲去,这个时候的北匈奴骑兵也恢复了草原狼的本性,一路怒吼着冲向了疏勒城。
单于的骑兵部队很快就来到了疏勒城,此时的疏勒城已经空荡荡了,单于马不停蹄沿着之前大军留下的脚印,又快速向天山追去。
当单于一马当先远远的看到前方正在厮杀的时候,他极度兴奋,边跑边命令手下弓箭手放箭,他要把耿恭他们全部歼灭在天山,单于接受不了费了一年的功夫,损失了这么多人,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的结果,他自己也气急败坏的冲了上去。
查克图见单于亲自率兵来了,顿时大为振奋,手下士卒更是来了精神,随着查克图的号令,手下众人都开始疯狂的向着范羌的援兵冲锋了。
范羌依然率领援兵拼死抵抗,但很明显优势渐渐到了北匈奴人那边,在双方的对射中,由于北匈奴人有援兵,而范羌只有这些人,所以没了援兵的范羌部队是越打越少,渐渐的有点抵不住了。范羌见了,也没多做思考,直接一股脑的冲了下去,冲到了对方阵中,手下将士们看了,也都纷纷怒吼着冲了下去,就这样双方很快就开始了肉搏。
走在最后面的耿恭等人听到身后喊杀声震天,知道单于的大军杀来了,于是都二话没说,连忙返回加入了战斗。
还好天山山路,路途艰险狭窄,北匈奴人的大军在汉军的弓弩和长戟的抵抗下,一时根本就冲不上来。单于立于中军,被前面的士兵挡住了,也不得前行,顿时大怒道“都给我冲上去,有敢畏敌不前者,立斩!”手下将士们听了,都害怕的要命。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是冲也是死,不冲也是死,但大家很快就想通了,还是冲有希望一点,因为单于的残暴是尽人皆知的。于是北匈奴人都拼了命的往前冲,就算身中数箭依然挺着身子向汉军冲去。很快两支军队就在狭窄的山路上犬牙交错的混在了一起。范羌此时已经受伤了,还好不重,依然在奋力拼杀。
血腥的肉搏战又开始了,此时的山路上已经是人挤人了,鲜血都在脚下已经踏平的积雪上横流了。原本寂静的山道此时已经是喊杀声震天,兵器冲撞声不绝于耳。由于匈奴人的武器都是弓箭和腰刀,现在弓箭已经用不上了,在和汉军的短兵相接中,匈奴人的腰刀很吃亏,冲在前面的北匈奴士兵死伤惨重,因为他们在还没砍到汉人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捅死了,只是他们仗着人多才硬着头皮冲上来了而已,这其中可能有很多人都并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
如此危难时刻,耿恭没退缩,直接带着之前从疏勒城一起出来的二十几位弟兄就杀到了阵前。耿恭怒喊道“给我杀!”范羌听了大惊道“大哥,你来干什么?快退回去!”耿恭怒道“这个时候你听我的。”随后耿恭对身边众将士大叫道“为了大汉,为了我们死去的兄弟,给我杀!”说完就提着刀向北匈奴人砍去。将士们看到耿恭身先士卒,顿时士气大振,一时间双方拼杀的极为激烈。
此时正在阵中怒吼手下的单于突然听到耿恭的声音,再仔细定眼望去,果然耿恭已经出现在了阵前。而耿恭此时也看到了单于,两人对视了一会,这也是二人交手一来相互看的最清楚的一次。
单于露出狰容,大叫道“耿恭就在前面,都给我杀,凡斩杀耿恭人头者,赏万金!”单于话音一落,手下众多北匈奴士兵都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纷纷不要命的拥了上来。此时的单于也到了丧心病狂的境界,他为了能得到更好的视线,直接抽出腰刀把面前挡着的自己人都给统统砍翻在地。单于身边的木阿牛等人见了,都吓破了胆,连忙闪到一边。
正在这时突然一支飞箭正中单于的心脏,单于顿时“啊”的一声后安静了。他直勾勾的看着这支已经插进自己心脏的箭,还没等自己抬起头看是谁射的,就已经站不住了,直接倒地而死。
单于左右见了,大惊失色,顿时都乱了手脚。而远在山腰上的张封这时嘴角笑了,原来这支箭是张封射的,张封一直高处放箭帮助耿恭和范羌等人扫清他们面前的威胁。正好刚刚看到单于,这是张封连做梦都要亲手杀掉的人,如今来了机会,神弓将军张封是绝对不愿意错过的。
于是张封立刻搭弓就要射单于,但单于身边一时有太多的北匈奴兵,竖起来的刀枪箭戟林立繁多,场面很是混乱,无法瞄准。正在张封有点心急的时候突然看到单于正气急败坏的在砍自己的身边人,随后单于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遮掩。这个居高临下,目标面前又空无一物的好机会张封是不可能放过的,也是不可能会失手的。于是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命中,单于应声而倒。
单于就这样死了,刚刚还生龙活虎歇斯底里的指挥喊杀的单于突然间就死了。这个时候的北匈奴大军上上下下看到单于中箭死亡,阵脚大乱。耿恭看到这个机会,岂能错过,连忙大声呼喊道“单于已经死啦,都给我杀啊!”大汉将士们听了,倍加振奋,顿时喊杀声响彻山谷。而冲锋的北匈奴士兵们这个时候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斗志,纷纷停止了冲锋,赶紧抬着单于的尸体就往回跑了。
总算打跑了北匈奴人,大家也不追,都站在原地忘情的欢呼着。耿恭对张封说“好样的!”张封说“能亲手杀了单于,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一旁的石修说道“那恭喜张将军心愿达成啦!”范羌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笑着对张封说“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就危险了。”张封谦虚的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如果我没做,恐怕胡哥夜里都会来找我。”说完大家都笑了。
耿恭抬着头,仰望这威仪的天山说道“接下来能够困住我们的就只剩下这座天山了。”大家听了,都笑了。于是大家稍作停留,埋葬了战死的将士后,就继续出发了。
经历了诸多难关险隘,过来几天,耿恭他们终于翻越了天山山脉,此时的车师前国已经重新归降了大汉,耿恭他们看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的汉军的旗帜,都知道他们这次是真的得救了,有些人没忍住,开始大声的哭了起来。但显然这其中有些人高兴的有点早了,因为在从车师前国到大汉边关的这段路上,还要穿过漫漫的沙漠,这其中有些伤病体弱的将士在那里走到了他们自己人生的终点,他们再也没能够看到故土的城池和祖国欢迎他们回家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