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了一块石头，顿时起了层层涟漪。大臣们议论纷纷，不过是在问这个“林远晖”到底是何人，明相又怎么会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只是在这个时候，变了脸色的不仅是宁则一人，太子、韩良脸色都有些发青，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桓，他们刹那便明白了明桓为什么在开境通商一事上如此积极。
古往今来能活着回来的使臣又有几人啊！
“父皇，儿臣认为万万不可。”太子李承乾连忙进言道，一脸仓惶地看着洪靖帝。
“……”
“使臣出访关乎国体，林远晖不过去年刚进的新员，在此事上还缺乏阅历，行事不够沉稳老辣，恐怕会吃亏啊！”
明桓却也不着急，往宁则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慢慢说道，“老臣倒忘了，这位翰林可是太子殿下的幕僚。”
四周唏嘘声还未响起，宁则已经站了出来，深深俯身行礼，“微臣不知，只为太子殿下整理诗集便是为幕僚。若早知，微臣一定收敛些，不敢再随意评先人作。”
两句话把明桓噎了回去，这个间隙，已有众多大臣站出来反对明桓的提议，有不少人认为宁则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重任，却推荐了鸿胪寺几个资历较好的老臣，只是任人都能看得出那几人都已年迈体弱，如何能再出使他国？
就在这个间隙，洪靖帝咳嗽了两声，有些不适，只得退朝，此事也只能搁置下来再议。
……
夜幕渐渐降临，集市繁华之处尚人声鼎沸，喧喧闹闹，多是些夜间卖特色吃食与表演杂艺者扬声呼叫。
宁则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裳衣，头发草草扎起，如大户人家的小厮一般。他从鸣晚楼走出来，特意瞥了几眼躲在墙角的几个人，见他们没有跟上来，才勾唇一笑，放下心来。
他脚步匆匆，直奔西城而去。过了半晌，才走到一进青砖黛瓦的院门前。他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林公子来了，快请进来。”看门的小厮见是他，连忙把他拽进来。
“你家公子呢？”
那小厮伸出手指着后院，“少爷在后边，您随我来。”
宁则随他穿过右侧的游廊，走过中间的穿堂，便来到了后院。后院延续了前厅的风范，依旧像是那江南的水乡人家，院中还伫立一方假山，周围种着各类的树，但却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
他还未走到房前，便看到杨同凯迎面走了过来。
“林大哥！”杨同凯笑着喊他道。
他朝杨同凯深深作了一个揖，“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便不知道该送我的父母亲去哪了。”
杨同凯一把扶住了他，“林大哥，别这样，这对我来说又没什么。我先陪你去见一下令尊令堂吧，这两日，他们可是急坏了。”
宁则面露尴尬，却还是淡然地跟在他身后，“你也知道我的那些事儿了？”
“那一天你匆匆来又匆匆去，我都被搞迷糊了。还是后来令堂慢慢解释的，林大哥…你不要太难过。”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不过是一堆烂摊子等着我收拾罢了。”宁则低叹一声。
“我也听说了今日朝堂上明桓举荐你去做那个什么使节，虽说有不少老臣反对，可毕竟皇帝应该已经认出了你……你是怎么想的？”
宁则没有回答他，倒仰起头看了茫茫黑夜中的星，这一夜没有月亮，只依靠几颗星散着微弱的光。
“林大哥？”杨同凯见他久久不说话，复又问道。
“若给你一个机会，你愿做月亮还是做星星？”
“啊？”
“我的父亲和哥哥就像是那普照大地的月亮，一生辉煌光亮，可他们居于高位不察民情，也只是在有战事的时候保家卫国。百姓固然需要他们，可他们更期待的，难道不是安稳的生活？纵然大殷能够击退突厥，可大殷的百姓又如何不是深受战争之伤呢？我倒愿为一颗星，只照亮一方就足够了，哪怕默默无名。”
“若你默默无名，又如何为百姓带来安稳？”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宁则向前看去，只见江慈音站在不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