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穆叔(叔孙豹)到了晋国,范宣子(士匄,中军将)迎接他,询问他,说:“古人有话说,‘死而不朽’,这是说的什么?”穆叔没有回答。范宣子说:“从前匄的祖先,从虞舜以上是陶唐氏,在夏朝是御龙氏(杜预注曰:谓刘累也。事见昭二十九年。),在商朝是豕韦氏,在周朝是唐杜氏,晋国主持中原的盟会的时候是范氏,恐怕所说的不朽就是这个吧!”穆叔说:“据豹所听到的,这叫做世禄,不是不朽。鲁国有一位先大夫叫臧文仲,死了以后(公元前617年),他的话世代不废,所谓不朽,说的就是这个吧!豹听说:‘最高的是树立德行,其次是树立功业,再其次是树立言论。’能做到这样,虽然死了也久久不会废弃,这叫做不朽。像这样保存姓、接受氏,用业守住宗庙,世世代代不断绝祭祀。没有一个国家没有这种情况。这只是官禄中的大的,不能说是不朽(杜预注曰:传善穆叔之知言。)。”
范宣子(士匄,中军将)主持政事,诸侯朝见晋国的贡品很重,郑国人对这件事感到忧虑。二月,郑简公去到晋国,子产(公孙侨、公孙成子、子美)托子西(公孙夏)带信给范宣子(此信名《子产告范宣子轻币》),说:您治理晋国,四邻的诸侯不听说有美德,而听说要很重的贡品,侨对这种情况感到迷惑。侨听说君子治理国和家,不是担心没有财礼,而是害怕没有好名声。诸侯的财货,聚集在国君家里,内部就分裂。如果您把这个作为利己之物,晋国的内部就不和。诸侯的内部不和,晋国就受到损害。晋国的内部不和,您的家就受到损害。为什么那么糊涂呢!还哪里用得着财货?好名声,是装载德行的车子。德行,是国家和家族的基础。有基础才不至于毁坏,您不也应该这么做吗?有了德行就快乐,快乐了就能长久。《诗》说,“快乐啊君子,是国家和家族的基础(《诗经?小雅?白华之什?南山有台》)”,这就是有美德吧(杜预注曰:言君子乐美其道,为邦家之基,所以济令德。)!“天帝在你的上面,你不要有二心(《诗经?大雅?文王之什?大明》)”,这就是有好名声吧(杜预注曰:言武王为天所临,不敢怀贰心,所以济令名。)!用宽恕来发扬德行,那么好的名声就会自然传布天下,因此远方的人会因仰慕而来,近处的人也会获得安宁。您是宁可使人对您说“您确实养活了我”,还是说“您剥削了我,来养活自己”呢?象有了象牙而毁了自己,这是由于象牙值钱的缘故。范宣子听了子产的这番道理之后很高兴,就减轻了贡品。
这一趟,郑简公朝见晋国,是为了贡品太重的缘故,同时请求进攻陈国。郑简公行叩首礼,范宣子辞谢不敢当。子西相礼,说:“由于陈国仗恃大国而欺凌侵害敝邑,寡君因此请求向陈国问罪(杜预注曰:请,得罪施陈也。),岂敢不叩头?(杜预注曰:为明年郑入陈传。)”
仲孙羯(孟孝伯)帅师入侵齐国,这是为了晋国的缘故(杜预注曰:前年(前550年)齐伐晋,鲁为晋报侵。)。
齐庄公对晋国发动进攻以后又害怕,打算会见楚康王。楚康王派薳启彊(?启强,薳启彊)去到齐国聘问,同时请问会见的日期。齐国人在军队中祭祀土地神,并举行大检阅,让客人观看(杜预注曰:祭社,因阅数军器,以示薳启彊。)。陈文子(须无)说:“齐国将要受到侵犯。我听说,不收敛武力,还会自己害自己(杜预注曰:取其族,还自害也。)。”
秋季,齐庄公听说晋国打算出兵(杜预注曰:夷仪之师。),就派遣陈无宇(陈桓子)跟随薳启彊去到楚国。说明将有战事而不能会见,同时请求出兵(杜预注曰:辞有晋师,未得相见。)。崔杼带兵送他,就乘机进攻莒国,侵袭介根(杜预注曰:齐既与莒平,因兵出侵之,言无信也。)。鲁襄公(27岁)和晋平公、宋平公、卫殇公、郑简公、曹武公、莒犁比公、邾悼公、滕成公、薛伯(?)、杞文公、小邾穆公在夷仪会见,准备进攻齐国(杜预注曰:晋合诸侯以报前年见伐。)。由于大水,没有能进攻。后人称此战为“舟师之役”。
冬季,楚康王、蔡景公(景侯)、陈哀公、许灵公伐郑以救援齐国。楚康王进攻郑国以救援齐国(杜预注曰:以齐无宇乞师故也。),进攻东门,驻扎在棘泽。诸侯回军救援郑国(杜预注曰:夷仪诸侯。)。晋平公派遣张骼,辅跞向楚军单车挑战,向郑国求取驾御战车的人(杜预注曰:欲得郑人自御,知其地利故也。)。郑国人占卜派遣宛射犬,吉利。子太叔(子太叔,游吉)告诫宛射犬说:“对大国的人不能和他们平行抗礼(杜预注曰:言不可与等也。欲使卑下之。)。”宛射犬回答说:“不论兵多兵少,御者的地位在车左车右之上是一样的(杜预注曰:言在巳上者有常分,无大小国之异。)。”太叔说:“不是这样。小土山上没有松柏(杜预注曰:大木喻小国异於大国。)。”张骼、辅跞两个人在帐篷里,让射犬坐在帐篷外,吃完饭,才让射犬吃。让射犬驾御进攻的车前进,张、辅自己却坐着平时的战车,将要到达楚军营垒,然后才登上射犬的车子,二人均蹲在车后边的横木上弹琴。车子驶近楚营,射犬没有告诉这两个人就疾驰而进(杜预注曰:射犬恨,故近敌不告而驰。)。这两个人都从袋子里拿出头盔戴上,进入营垒,都下车,把楚兵抓起来扔出去,把俘虏的楚兵捆绑好或者挟在腋下。射犬不等待这两个人而独自驱车出来,这两个人就都跳上车,抽出弓箭来射向追兵。脱险以后,张、辅二人又蹲在车后边横木上弹琴,说:“公孙!同坐一辆战车,就是兄弟,为什么两次都不招呼一下?”射犬回答说:“从前一心想着冲人敌营,这次是心里害怕敌军人多,顾不上商量。”两个人都笑了,说:“公孙是个急性的人啊(杜预注曰:言其性急不能受屈。)!”
楚康王从棘泽回来,派薳启彊(?启强,薳启彊)护送陈无宇(杜预注曰:传言齐、楚固相结也。)。
晋平公宠信程郑,任命他为下军副帅(杜预注曰:代栾盈也。)。郑国的行人公孙挥(行人挥,字子羽)去到晋国聘问,程郑向他请教,说:“谨敢请问怎样才能降级?”子羽(公孙挥)不能回答,回去告诉了然明。然明说:“这个人将要死了。否则,就将要逃亡。地位尊贵而知道害怕,害怕而想到了降级,就可以得到适合他的地位,不过是在别人下面罢了,又问什么?而且既己登上高位而要求降级的,这是聪明人,不是程郑这样的人。恐怕有了逃亡的迹象了吧!否则,恐怕就是有疑心病,自知将要死了而忧虑啊(杜预注曰:言郑本小人。为明年程郑卒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