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郑国子驷(公子騑)进攻晋国的虚、滑两地。
卫国的北宫括救援晋国,侵袭郑国,到达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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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五月,郑国太子髡顽和侯卻獳(这位是郑国大夫,曹国也有位叫侯獳的)到楚国作为人质。
楚国公子成、公子寅戍守在郑国。
鲁成公会合尹武公、单襄公以及晋厉公、齐灵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邾人(邾定公)诸侯进攻郑国,从戏童到达曲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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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楚国的子重援救郑国,军队驻扎在首止。
诸侯就退兵回国(畏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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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的范文子(士燮)从鄢陵回国(公元前575年还),让他的祝宗祈求早点死去,说:“国君骄横奢侈而又战胜敌人,这是上天增加他的毛病,祸难将要起来了。爱我的人只有诅咒我,让我快点死去,不要及于祸难,这就是范氏的福气。”六月戊辰(初九),”范文子死(传言厉公无道,故贤臣忧惧,因祷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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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乙酉(二十六),诸侯们在柯陵结盟,这是为了重温戚之盟(公元前576年)。
在柯陵盟会上,单襄公看到晋厉公走路时眼望远处,脚步抬得很高。又见到晋国的郤锜(韦昭注云“郤克之子驹伯也。”“三郤”之一)语多冒犯,郤犫(韦昭注云“郤锜之族父。”)谈吐善绕弯子,郤至则自吹自擂,齐国的大臣国佐说话毫无忌讳。
鲁成公会见单襄公时,谈到晋对鲁的责备以及郤犨在晋侯面前诬陷自己的事(在盟会之前,晋曾纠集诸侯伐郑,鲁国因内政纠纷未能按期与诸侯会师,遭到晋君的责备。郤犫又接受鲁大夫叔孙宣子的贿赂,在晋侯面前说鲁成公的坏话)。
单襄公说:“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晋国很快就要发生内乱,国君和三郤恐怕都要大难临头了。”
鲁成公说:“我担心躲不过晋的问罪,如今你说‘晋将有内乱’,请问这是从占卜得知的天意呢,还是根据人事推测的呢?”
单襄公答道:“我不是盲乐师和太史,怎么会知道天意呢?我看到晋君的神态,听到三郤的言谈,觉得他们必将惹来灾祸。君子以目光确定行动的方向,脚步随之配合,所以观察他的神态就可以知道他的内心。用目光来观察怎样行动合适,以脚步与之配合,如今晋侯眼望远处而脚步抬得很高,目光不支配自己的行动而脚步又不与之配合,他的内心一定在想别的。目光和举止不相配合,怎么能长久呢?与诸侯会盟,是国家的大事情,由此可以观察兴亡。所以,国家没有灾祸,它的国君在盟会上的一举一动必定都无可指责,由此可以知道他的德行。眼望远处,常常看不到合适的地方;脚步抬高,常常会失去应有的德行;言谈反覆常常会丧失信用;胡乱纳言,常常会削弱自己的名声。眼光用来关注礼仪,行为用来履行道德,言谈用来恪守信用,耳朵用来明辨是非,所以不能不小心啊。这四者疏忽了一个就会带来灾祸,国家也跟着遭殃。晋侯疏失了两个方面,所以我说他将有祸。郤氏是晋国的宠臣,有三人为卿、五人为大夫(锜、犨、至也。复有五人为大夫,故号八郤也),应该自我警惕了。地位高容易垮台,享禄重容易遭祸。如今郤锜言语冒犯,郤犨言谈不直率而郑至则自我吹嘘。言语冒犯会伤害别人,谈吐绕弯子会诬妄别人,自我吹嘘则会掠人之美,郤氏有如此的宠信而加上这三者结怨于人,还有谁能容忍他们呢?即使是齐国的国佐也将受到牵累。他处在**的国家,却喜欢毫无顾忌地言谈,指出他人的过失,这是引来怨恨的根源。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接受别人的随意指责,齐国有这种人吗?我听说,修德的国家和无德的国家为邻,一定能得到好处。现在你的国家迫近晋国而与齐国为邻,齐、晋一旦有难,你就可以称霸了,问题在于有无德行,对于晋国有什么好担心的呢?长翟主人(谓叔孙侨如也。侨如之父得臣败翟于咸,获长翟侨如,因名其子为侨如。利而不义者,好利而不义。通于穆姜,欲逐季孟而专鲁国也)好利而不施仁义,喜好骄奢淫逸,把他放逐出去如何?”
鲁成公回国后,就放逐了叔孙侨如。
【后续事件:周简王十一年(公元前575年),诸侯在柯陵会盟。十二年(公元前574年),晋厉公杀了三郤。十三年(公元前573年),晋厉公被栾书等人所杀,葬于翼城东门,葬礼只用一车四马(指没有按诸侯的等级(车七乘)下葬)。同年,齐灵公杀了国佐(国武子,即齐国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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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厉公派荀罃到鲁国去乞师。
冬季,鲁成公会合单襄公、晋厉公、宋平公、卫献公、曹成公、邾人这些诸侯进攻郑国(前夏未得志故)。
十月十三,诸侯包围郑国。
楚国公子申救援郑国,军队驻扎在汝水边上(杜预注曰:不书围,畏楚救,不成围而还。)。十一月,诸侯退兵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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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灵公派崔杼(崔夭之子)做大夫,派庆克辅佐他,率领军队包围卢地(讨高弱)。
国佐(国武子)跟从诸侯包围郑国,由于齐国发生祸难请求回国(请於诸侯)。
国佐于是就到了包围卢地的军队里,杀了庆克,据有穀地而发动叛乱。
齐灵公和国佐在徐关结盟以后,恢复了他的官位。
十二月,卢投降。
齐灵公派遣国胜(国佐之子)向晋国报告祸难,并且让他在清待命(胜,国佐子。使以高氏难告晋。齐欲讨国佐,故留其子於外。为明年杀国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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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
晋厉公奢侈,有很多宠信的大夫(外嬖,爱幸大夫)。
从鄢陵回来时,他想要全部去掉其他的大夫,而立左右宠信的人(终如士燮言)。
胥童因为胥克的被废(胥童,胥克之子,公元前601年,郤缺废胥克),怨恨郤氏而成为厉公宠臣。
郤犫夺走了夷阳五的土田,夷阳五也为厉公所宠信。郤犫和长鱼矫争夺土田,把长鱼矫逮捕囚禁,和他的父母妻子同系在一个车辕上。
不久以后,长鱼矫也受到厉公的宠信。
栾书怨恨郤至,因为他不听自己的主意而又打败了楚军(去年鄢陵之战),想要废掉他(鄢陵战,栾书郤固垒。郤至言楚有六间以取胜也)。
栾书让楚国的公子茷告诉厉公说:“这次战役,郤至实在是召来我寡君的,因为东方的军队(齐、鲁、卫之师)没有到达和晋军统帅没有完全出动(荀罃佐下军居守,郤犨将新军乞师,故言不具),他说:‘这一战晋国必然失败,我就乘机拥立孙周来事奉君王(楚共王;孙周,晋襄公曾孙悼公)。’”
厉公告诉栾书。
栾书说:“恐怕有这回事。否则,难道他会不顾虑死,而接受敌人的使者吗(谓鄢陵战时,楚子问郤至以弓)?君王何不试着派他到成周而考察他一下呢?”
郤至到成周聘问(即去年晋厉公派郤至到成周去献楚捷),栾书让孙周(晋襄公曾孙,后来的晋悼公)接见他,晋厉公派人窥探,证实了。
于是厉公就怨恨郤至。
晋厉公打猎,和女人一起首先射猎,并且喝酒,然后让大夫射猎(传言厉公无道,先妇人而后卿佐)。
郤至奉献野猪,寺人孟张夺走野猪,郤至射死了孟张。
厉公说:“季子(郤至)欺负我(季子,郤至。公以为郤至夺孟张豕)!”
厉公准备发动群臣讨伐郤至,胥童说:“一定要先从三郤开刀。他们族大,怨恨多。去掉大族,公室就不受逼迫(不逼公室);讨伐怨恨多的,容易有功。”
厉公说:“对。”
郤氏听到这件事,郤锜想要攻打厉公,说:“虽然我们一族就要死了,国君也必定危险了。”
郤至说:“人能站得住,是由于有信用、明智、勇敢。有信用不能背叛国君,明智不能残害百姓,勇敢不能发动祸难。没有这三样,还有谁亲近我们?死了又增多怨恨,还有什么用(言俱死,无用多其怨咎)?国君有了臣下而杀了他们,能把国君怎么办?我若有罪,死得已经晚了。如果国君杀害的是无罪的人,他将要失掉百姓,想要安定,行吗(言不得安君位)?还是听候命令吧。受了国君的禄位,因此才能聚集亲族。有了亲族而和国君相争,还有比这更大的罪过吗(传言郤至无反心)?”
十二月壬午(二十六),胥童、夷羊五率领甲士八百人准备进攻郤氏,长鱼矫请求不要兴师动众,晋厉公派清沸魋(读tui2)去帮助他们。
长鱼矫和清沸魋抽出戈来,衣襟相结,装成打架争讼的样子。
三郤准备在台榭里和他们计议,长鱼矫乘机用戈在座位上刺死了驹伯(郤锜)、苦成叔(郤犫)。
温季(郤至)说:“无罪被杀,不如逃走(郤至本意欲禀君命而死,今矫等不以君命而来,故欲逃凶贼为害,故曰威,言可畏也。或曰畏当为藏)。”
于是赶快逃走。
长鱼矫追上郤至的车子,用戈刺死了他。都陈尸在朝廷上。
胥童带领甲士在朝廷上劫持了(中军将)、中行偃(荀偃,任上军佐)。
长鱼矫说:“不杀这两个人,忧患必然会到国君身上。”
晋厉公说:“一天之中而把三个卿的尸摆在朝上,我不忍心增加了。”
长鱼矫回答说:“别人(指栾书与荀偃)对君王会忍心的(人谓书与偃。)。下臣听说祸乱在外就是奸,在内就是轨。用德行来对待奸,用刑罚来对待轨。不施教化就加以杀戮,不能叫做德行;臣下逼迫国君而不加讨伐,不能叫做刑罚。德行和刑罚不加树立,奸、轨就一起来了,下臣请求离去。”
于是就逃亡到狄人那里。
厉公派人向栾书和中行偃辞谢说:“寡人讨伐郤氏,郤氏已经伏罪,大夫不要把劫持的事作为耻辱,还是各复其位吧(胥童劫而执之,故云辱也。)!”
他们都再拜叩头说:“君王讨伐有罪的人,而赦免下臣一死,这是君王的恩惠。我们两个人即使死了,哪里敢忘记君王的恩德?”
于是都回去了。
晋厉公派胥童做卿。
晋厉公在匠丽氏那里游玩(匠丽,嬖大夫家),栾书、中行偃就乘机抓住了他。召唤士匄(士燮之子),士匄辞谢。
召唤韩厥,韩厥辞谢说:“从前我在赵氏家里养大,孟姬(赵庄姬)诬陷赵氏,我能顶住不出兵(畜,养也。违,去也。韩厥少为赵盾所待养,及孟姬之乱,晋将讨赵氏,而厥去其兵,示不与党,言此者,明己无所偏助。孟姬乱前583年)。古人有话说,‘杀老牛没有人敢作主’,何况是国君呢?您几位不能事奉国君,又哪里用得到厥呢?”
闰十二月乙卯晦(廿九),栾书、中行偃杀了胥童(以其劫己故)。
百姓不亲附郤氏,胥童引导国君作乱,所以《春秋》都记载说“晋杀其大夫(厉公以私欲杀三郤,而三郤死不以无罪书。偃以家怨害胥童,而胥童受国讨文。明郤氏失民,胥童道乱,宜其为国戮)
【《国语》:鄢陵之战打起来后,俘获了楚国王子发钩(楚国公子,名茷)。栾书对王子发钩说:“你对晋厉公说:‘郤至曾私下派人劝说楚王,趁着齐、鲁两国军队还未到来的时候,就和晋国开战。而且在打仗时,如果不是郤至望见楚王就下车奔跑的话,那楚王一定逃脱不了。’只要你这样说,我就设法放你回国。”发钩就这样对晋厉公说了,厉公告诉了栾书,栾书回答说:“我早已听说了,郤至准备作乱,叫苦成叔(郤犨)故意延缓齐、鲁两国出兵,自己却劝君王作战,一旦晋军战败,就迎接孙周回国为君,后来事情没有成功,因此故意放楚王逃走。但是在战争中擅自放走楚王,并接受楚王送来的礼物,这不是犯了大罪吗?而且如果现在您派他出使到周的话,他肯定要去见孙周。”厉公说:“对。”栾书又派人对孙周(晋襄公的曾孙,名周。后即位为晋悼公)说:“郤至将要来了,你一定要去见他!”后来郤至出使到周,晋厉公派人暗中监视,郤至果然去见了孙周。因此厉公便派胥之昧(胥童,与夷羊五都是晋厉公的宠臣)、夷羊五两人去刺杀郤至、郤犨和郤锜,郤锜对郤至说:“晋厉公对我们不讲道义,我想率领我的同族和同党一起攻打他,即使我们死了,国家也肯定败亡,国君也必然会陷入危险。这样可以吗?”郤至说:“不行。我听说,勇敢知义的人不发动叛乱,有智慧的人不采用欺诈手段,讲仁义的人不结党营私。如果利用国君的宠幸和奉禄得以致富,凭借着财富来聚集同党,利用同党去危害国君,那么现在国君派人来杀我们已算晚了。况且众人又有什么罪过?同样是一死,不如听从国君的命令而死。”所以三郤都不抵抗而死。在杀了三郤以后,栾书又杀害了晋厉公,于是迎接孙周回国,将他立为新君,那就是晋悼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