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在齐住了五年(前644年投奔齐国),爱恋在齐国娶的妻子,慢慢忘记了自己的鸿鹄大志,也没有离开齐国的意思,打算老死在齐国。
重耳说:“人生就是为了享乐,谁还去管别的什么呢?”
【齐桓公在前643年去世;前642年,齐孝公即位,竖刁等人发起内乱,诸侯的军队又多次来侵犯,齐国内忧外患而霸权不在】
狐偃知道齐国不可能帮助重耳返国执政,也晓得重耳已安于留在齐国,并准备老死在此的想法,打算离开齐国,又担心重耳不肯走。
有一天,赵衰、狐偃就在一棵桑树下商量如何离齐之事。
齐国宫中一个养蚕的小妾正好在树上采桑叶,听到他们的密谈,但谁也没有发觉她。
侍女回屋后,偷偷告诉了齐姜。
齐姜怕泄露消息,竟把此侍女杀死,劝告重耳赶快离开齐国,她对公子重耳说:“你的随从想要同你一起离开齐国,那个偷听到这事的人我已经杀掉了。你一定要听他们的,不能犹豫不决,遇事犹豫不决,就不能成就天命。《诗》上说:‘上帝暗中保佑着你,你心里千万不能迟疑不决。’(《诗经·大雅·大明》)武王知道天命,因此能成大事,犹豫不决怎么能行呢?你因晋国有危难而来到这里。自从你离开以后,晋国没有安宁的岁月,百姓也没有一个稳定的国君。上天还没有要晋国灭亡,晋献公也再没有其他的公子了。能得到晋国的,不是你还有谁?希望你好好努力!上天在保佑你,迟疑不决一定会惹祸遭殃。”
重耳说:“人生来就是为了寻求安逸享乐的,管其他的事干嘛,我不走,死也要死在齐国。”
齐姜说:“您是一国的公子,走投无路才来到这里,您的这些随从把您当作他们的生命。您不赶快回国,报答劳苦的臣子,却贪恋女色,我为你感到羞耻。况且,现在你现在再不去追求,何时才能成功呢?“
重耳不听。
齐姜说:“这样不对。《周诗》上说:‘那些风尘仆仆的行人,时常惦念着自己要办的事,唯恐来不及把事情办好。’(《诗经·小雅·皇皇者华》)昼夜奔忙在道路上,连一会儿安坐休息的工夫也没有,这样尚且还怕来不及。更何况那些随意放纵嗜欲、贪恋安逸的人,将怎么来得及呢?一个人不追求及时完成大业,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日月如梭,时光不停,一个人哪能只想获得安逸呢?周书上有句话说:‘贪图享乐和安逸,是要败坏大事的。’《郑诗》上说:‘仲子令我思念,外人的闲话也可畏啊。’(《诗经·郑风·将仲子》)以前管仲说的话,小妾也曾听到过。他说:‘如果一个人像害怕疾病一样地敬畏天威,是人中的最上者。只知道眷恋私欲随大流,是人中的最下者。看到可眷恋的事物,就想起天威的可畏,是中等人。只有敬畏天威如害怕疾病一样,才能树立权威,统治人民。有声威才能居于民上,对天威无所畏惧,则将受到惩罚。只知贪恋私欲随大流,那离建立声威就很远了,因此说是人中的最下者。照以上引喻的话来看,我是愿做中等人的。《郑诗》上所说的话,我是愿意遵从的。’这就是大夫管仲所以能够治理齐国,辅佐先君成就霸业的原因。现在你要丢弃它,不是太难于成大事了吗?齐国的政治已经衰败了,晋君的无道已经很久了,你随从的谋虑够忠心的了,时候到了,公子得晋国的日子近了。你去当晋国的国君,可以解救百姓,如果放弃这事业,那简直不算人了。齐国的政治败坏不宜久居,有利的时机不可错过,你的追随者的一片忠诚不可丢弃,眼前的安逸不可贪恋,你一定要赶快离开齐国。我听说,晋国最初受封的时候,那年岁星正在大火星(星名,即心宿,十二星次之一)的位置,也就是阏伯(陶唐氏(尧)时的火正官,居商丘,主管祭祀大火星的职务)的星辰,实际上记录着商朝的命运。商代享有天下,一共传了三十一位国君。乐师和史官(瞽,指以盲人充任的乐师,能背诵史诗,所以与专门记事的史并称纪史之官)的记载说:‘唐叔(周代普国的始祖。周武王之子,周成王的弟弟,名虞,字子于。封于唐,又称唐叔虞)的后裔享有晋国,将同商代国君的数目一样。’现在还不到一半。晋国纷乱的局面不会长久下去,公子中只有你还在,你肯定能得到晋国。为什么还要贪恋眼前的安逸呢?”
但是,公子重耳仍然不听这些劝告。
她就和赵衰(字子犯)等人用计灌醉了重耳,用车载着他离开了齐国。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重耳才醒来,一弄清事情的真相,重耳大怒,拿起戈来要杀舅舅狐偃。
狐偃说:“如果杀了我就能成就你,我情愿去死。“
重耳说:“事情要是不能成功,我就吃你得肉。”
狐偃笑说:“事情不能成功,我的肉又腥又臊,怎么值得你吃!”
于是重耳平息了怒气,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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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前638年)
重耳到达曹国,曹共公闻说他是骈胁(骈读pian2,并联之意,骈胁就是肋骨排比很密,似乎并成一整块),曹共公很好奇,就想看他的裸体。
曹共公将重耳等安排在旅舍里,并在浴室张了很薄的帐幕(方便他偷窥),然后派人打听重耳洗澡的时间。
曹共公趁重耳洗澡,他就在帘子外偷看。
【正义曰:裸谓赤体无衣也。骈胁,非裸不见,故欲观其裸,伺其浴,乃逼迫以观之。《晋语》云“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状,止其舍,谍其将浴,设微薄而观之”】
曹国大夫僖负羁的妻子对她丈夫说:“我看晋公子是个贤人,他的随从都是国相的人才,辅佐晋公子一人,将来必定能回到晋国即位,得到晋国讨伐无礼的国家,那么曹国就是他首先开刀的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表示自己的不同态度呢?”
僖负羁于是就向晋公子馈送一盘食品,里边藏着玉璧。
【古时臣子不能与异国公族私交,所以僖负羁要用飧(读sun1,食物,尤指晚餐)掩盖馈玉之举。】
公子重耳接受食品,退回玉璧。
僖负羁对曹共公说:“晋公子现在经过此地,和君王的地位相当,难道不应当以礼相待吗?”
曹共公回答说:“诸侯各国在外逃亡的公子多了去了,谁不经过此地呢?逃亡的人都没有什么礼节可言,我怎么能一一都以礼相待呢?”
僖负羁回答说:“我听说,爱护亲属,尊重贤人,是政事的主干。以礼待客,同情穷困,是礼仪的根本。用礼来治理国政,是国家的常道。失去了常道,就不能自立,这是君主所了解的道理。对国君来说没有私亲,只是以国为亲。我们的祖先叔振,是周文王的儿子,晋国的祖先唐叔,是周武王的儿子,周文王、武王的功劳,在于建立了许多姬姓的封国。所以二王的后代,世代都不抛弃相亲相爱的关系。如今国君丢弃了这一传统,是不爱亲属。晋公子十七岁流亡国外,三个具有卿相之才的人追随他,可称得上是贤人了,而君王轻视他,是不尊重贤人。说起晋公子出逃流亡,不可以不加怜悯。即使将他比作宾客,也不可不以礼相待。如果失去了这两者,那就是不以礼待客,不怜悯穷困了。守着上天所聚集的财富,应当施行于符合道义的事。符合道义的事而不能舍施,那么聚敛一定会缺失。玉帛和酒食,如同粪土一般,爱重粪土而毁弃三种立国的常道,那就会失去君位,丢掉聚集起来的财富,这样做是不难的,但恐怕不可以吧?希望国君好好想一想。”
曹共公不听从僖负羁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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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公子重耳离开曹国,路过宋国。
【这时候,泓水之战爆发,战斗中,宋襄公非要等到楚军完成列阵之后方开始攻击,结果惨败,身受重伤】
重耳与宋国司马公孙固关系很好。
公孙固就在宋襄公面前说重耳的好话:“晋公子流亡在外十几年,已经由孩子长大成人了,喜欢做好事而不自满,像对待父亲一样事奉狐偃,像对待老师一样事奉赵衰,像对待兄长一样事奉贾佗。狐偃是他的舅舅,仁慈而又足智多谋。赵衰是为他先君驾御战车的赵夙的弟弟,富于文彩而为人忠贞。贾佗是晋国的公族,见多识广而谦恭有礼。这三个人在左右辅助他。公子平时对他们谦下恭敬,每逢有事都要咨询他们的意见,从年幼到长大成人始终如此,不稍懈怠,可以说有礼了。在礼的方面有所建树,一定会得到善报。《商颂》(《诗经·商颂·长发》)上说:‘商汤急于尊贤下士,圣德天天向上升高。’尊贤下士,就是有礼的表现。请君王好好地考虑考虑。”
宋襄公受伤,也打算得到晋国的援助,就以隆重的礼仪接待重耳,赠送给重耳二十乘马(一车四马为一乘)。
宋国司马公孙固又对重耳他们说:”宋国是小国,又刚吃败仗,不足以帮你们回国,你们还是到大国去吧。”
重耳一行人于是离开了宋国,向郑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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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秦国和晋国把陆浑之戎迁到伊川(洛阳附近)。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的时候,周大夫辛有到了伊川,辛有在这里见到披着头发在野外祭祀的人,说:“不及百年,这里就要变成戎人居住的地方了!它的礼仪先就消失了。”】
【陆浑戎是戎人中强大的部族,秦穆公吞不下这块硬骨头,就想把他们逼走,把陆浑戎踢给晋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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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惠公生了重病。
正在秦国作人质的晋国世子圉(此时大约十五六岁)听说后,准备逃回晋国。
太子圉说:“我母亲家在梁国,今天梁被秦国灭亡,我在国外被秦轻视,在国内又无援助。我的父亲病重卧床不起,我担心晋国大夫看不起我,请改立其他公子为太子。”
于是太子圉与妻子商量一起逃回去。
世子圉对嬴氏(怀嬴,秦穆公的女儿)说:“带你一起回去么?”
嬴氏(秦穆公的女儿)说:“你是晋太子,而屈居在秦。你想回去,不也很应该吗?寡君让婢子侍执巾栉(贵族妇女自称婢子,栉读zhi4,是梳子或篦子),是为了使你安心,跟你回去,是弃君之命。我不敢跟从,也不敢泄露。”
世子圉就独自逃回晋国。
【世子圉就是后来的晋怀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