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晋国赵文子到达宋国。
二十九日,郑国的良霄(伯有,良氏,他是“亲楚派”)也来了。
六月初一,宋国人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叔向做赵文子的副手。
司马把煮熟的牲畜解成碎块放在盘子里(礼器中),这是合于礼的(折俎,体解节折,升之於俎,合卿享宴之礼,故曰礼也。《周礼》:司马掌会同之事)。
【后来,孔子(仲尼)看到这次礼仪的记录,认为修饰的辞藻太多。】
(宋向戌自美弭兵之意,敬逆赵武。赵武、叔向因享宴之会,展宾主之辞。故仲尼以为多文辞)
六月初二,叔孙豹(穆叔)、齐国的庆封、陈须无(陈文子)、卫国的石恶(石悼子)到达。
六月初八,晋国苟盈跟随赵文子之后到达。(赵武命盈追已,故言从赵武。后武遣盈如楚)
六月初十日,邾悼公到达。(小国,故君自来)
六月十六日,楚国公子黑肱(子晳,公子围之弟)先到达,和晋国商定了有关的事项。(时令尹子木止陈,遣黑肱就晋大夫成盟载之言,两相然可)
六月二十一日,宋国向戌到陈国去,和子木(屈建)商定有关楚国的条件。(就於陈,成楚之要言)
六月二十二日,滕成公到达。(亦小国,君自来)
子木对向戌说:“请跟从晋国和跟从楚国的诸侯互相朝见。”(使诸侯从晋、楚者,更相朝见。就是晋之属国朝楚,楚之属国朝晋)
六月二十四日,向戌向赵文子(赵孟,赵武)复命。赵文子说:“晋、楚、齐、秦,四个国家是地位相等的。晋国不能指挥齐国,如同楚国不能指挥秦国(不能服而使之)。楚国国君如若能叫秦国国君辱临敝邑,寡君怎敢不坚决向齐国国君请求?(请齐使朝楚)”
六月二十六日,左师(向戌)找子木复命。子木派传车谒见楚王请示,楚王说:“放下齐国、秦国,其他各国请互相朝见。”
七月初二,秋季,向戌到达(从陈还)。当天晚上,赵文子和公子黑肱(子皙)统一了盟书的措辞。(素要齐其辞,至盟时,不得复讼争——结盟的程序越来越完善了)
七月初四,子木从陈国到达宋国。陈国孔奂、蔡国公孙归生(声子)到达。曹国、许国的大夫都到达了。各国军队用篱笆做墙作为界限(示不相忌。正义曰:古人行兵止,则筑为垒堑,以备不虞。此藩篱为军者,方欲弭兵,以示不相忌也)。晋国和楚国各自驻扎在篱笆的两边(晋处北,楚处南)。
伯夙对赵文子说:“楚国的气氛很不好,怕会发生战争祸难(楚有袭晋之气)。”
赵文子说:“我们向左转就进入了宋国,能把我们怎么样?”(营在宋北,东头为上,故晋营在东。有急,可左丘入宋东门。)
(伯夙,荀盈。正义曰:伯夙即是荀盈,於传亦无明据,未测何以知之?服虔云:“伯夙,晋大夫。”其意以为别有伯夙,非荀盈也。)
七月初五,各诸侯国代表(鲁国叔孙豹、晋国赵武、楚国屈建、蔡国公孙归生、卫国石恶、陈国孔奂、郑国良霄、许国人、曹国人)准备在宋国西门外边结盟。
楚国人在外衣里边穿上皮甲(甲在衣中,欲因会击晋)。
伯州犁说:“会合诸侯的军队,而做别人不信任的事,恐怕不可以吧,诸侯盼望得到楚国的信任,因此前来顺服。如果不信任别人,这就是丢掉了所用来使诸侯顺服的东西了。”
他坚决请求脱去皮甲。
子木说:“晋国和楚国缺乏信用已经很久了,唯有去做对我有利的事就是了。如果能如愿,哪里用得着有信用?”
大宰(伯州犁)退下去。
对人说:“令尹将要死了,不会到三年。但求满足意志而丢弃信用,意志会满足吗?有意志就形成为语言,有语言就要有信用,有信用就加强意志。这三件事互相关联统一,然后才能确定(志、言、信三者具,而后身安存。)。信用丢掉了,怎么能活到三年呢(为明年子木死起本)?”
赵孟(赵武)担心楚国人外衣里边穿皮甲,把这情形告诉了叔向。叔向说:“有什么危害?一个普通人一旦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尚且不可以,都不得好死。如果一个会合诸侯的卿做出不守信用的事情,就必然不能成功了。说话不算数的人不能给人造成困难(不病者,单毙於死),这不是您的祸患(楚食言当死。晋不食言,故无患。)。用信用召集别人,而又利用了虚伪,必然没有人同意他,哪里能危害我们?而且我们依靠着宋国来防守他们制造的困难(为楚所病,则欲入宋城),那就能人人舍命。和宋军一起誓死对抗,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是可以抵抗的(宋为地主,致死助我,则力可倍楚),您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但是事情又不至于到这一步。口称消除战争以召集诸侯,反而发动战争来危害我们,我们的用处就多了,不必担心。”
季武子(季孙宿)派人以鲁襄公的名义对叔孙(穆叔,叔孙豹)说:“把我国比作和邾国、滕国小国一样(两事晋、楚则贡赋重,故欲比小国。武子恐叔孙不从其言,故假公命以敦之)。”
不久,齐国人请求把邾国作为属国,宋国人请求把滕国作为属国,邾国、滕国都不参加结盟,叔孙说:“邾国、滕国,是别人的私属国;我们,是诸侯之国,为什么要看作和他们一样?宋国、卫国,才是和我们对等的。”
于是就参加结盟。
所以《春秋》不记载叔孙豹的族名,这是说他违背了鲁襄公命令的缘故(《春秋》记载结盟日期是七月初五,《左传》下文记载结盟日期是七月初九。以后称此次盟会为“宋之盟”。季孙****於国,鲁君非得有命。今君唯以此命告豹,豹宜崇大顺以显弱命之君,而遂其小是,故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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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和楚国争执歃血盟誓的先后。
晋国人说:“晋国本来是诸侯的盟主,从来没有在晋国之前歃血的。”
楚国人说:“您说晋国和楚国的地位相等,如果晋国总是在前面,这就是楚国比晋国弱。而且晋国和楚国交换着主持诸侯的结盟已经很久了。难道专门由晋国主持?”
叔向对赵文子说:“诸侯归服晋国的德行,不是归服它主持结盟。您致力于德行,不要去争执先后。而且诸侯结盟会,小国本来一定有主持结盟的事务,让楚国做小国盟主,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就让楚国先歃血(欲推使楚主盟)。
《春秋》记载把晋国放在前面,这是由于晋国有信用(盖孔子追正之)。
七月初六,宋-平公同时招待晋国和楚国的大夫,赵孟(赵武,赵文子)作为主宾坐首席(客,一坐所尊。)
子木(屈建)跟他说话,赵文子不能回答。
赵文子让叔向在旁边帮着对答,子木(屈建)也不能回答。
【因为那时候都不讲普通话】
七月初九,宋-平公和诸侯的大夫在蒙门外结盟(前盟,诸大夫不敢敌公,礼也。今宋公以近在其国,故谦而重盟。重盟,故不书。蒙门,宋城门)。
子木(屈建)向赵孟(赵武,赵文子)询问说:“范武子(士会)的德行怎么样(杜预注曰:士会贤,闻於诸侯,故问之。)?”
赵文子回答说:“这个人的家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对晋国人来说没有可以隐瞒的情况,他的祝史向鬼神表示诚信没有言不由衷的话。”
子木回去把话报告楚康王。
楚康王说:“高尚啊!能够让神和人高兴,无怪乎他能辅佐五世国君作为盟主(五君,谓文、襄、灵、成、景。)。”
子木又对楚康王说:“晋国称霸诸侯是合适的,有叔向来辅佐它的卿,楚国没有和他相当的人,不能和他相争。”
于是晋国的荀盈就去到楚国参加结盟(重结晋、楚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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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郑简公)在垂陇设享礼招待赵文子(赵武)。(赵武自宋还,过郑)
子展(公孙舍之、罕氏)、伯有(良霄、良氏)、子西(公孙夏、驷氏)、子产(公孙侨、国氏)、子大叔(游吉、游氏)、印段(子石、印段)、伯石(公孙段、丰氏)跟从郑伯。
赵文子说:“这七位大夫跟从国君来招待我,这是赐给我以光荣。请各位都赋来完成君主的恩赐,我赵武也借此可以看到七位的志向。”(以诗言志)
子展(罕氏)赋《草虫》这首诗。(“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覯止,我心则降。”以赵孟为君子)
赵文子说:“好啊!是百姓的主人(在上不忘降,故可以主民)。但武是不足以担当的。”
伯有(良氏)赋《鹑之贲贲》这首诗,(卫人剌其君****,鹑鹊之不若。义取“人之无良,我以为兄,我以为君”也)
赵文子说:“床上的话不出门槛,何况在野外呢?这不是让人应该听的。”(此诗刺****,故云床笫之言)
子西(驷氏)赋《黍苗》的第四章。(四章曰:“肃肃谢功,召伯营之。列列征师,召伯成之。”比赵孟於召伯)
赵文子说:“有寡君在那儿,我赵武又有什么能力呢?”(推善於其君)
子产(国氏)赋《隰桑》这首诗。(义取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曰:“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赵文子说:“武请求接受它的最后一章。”(卒章曰:“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赵武欲子产之见规诲)
子太叔(游氏)赋《野有蔓草》这首诗。(取其“邂逅相遇,適我原兮”)
赵文子说:“这是大夫的恩惠。”(大叔喜於相遇,故赵孟受其惠)
印段(印氏)赋《蟋蟀》这首诗。(“无以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言瞿瞿然顾礼仪)
赵文子说:“好啊!这是保住家族的大夫,我有希望了。”(能戒惧不荒,所以保家)
公孙段(丰氏)赋《桑扈》这首诗。(义取君子有礼文,故能受天之祜)
赵文子说:“不骄不傲,福禄将会跑到哪里?若能保持这些话,想要推辞福禄能行吗?”(此《桑扈》诗卒章,赵孟因以取义)
享礼结束了。
赵文子告诉叔向说:“伯有(良氏)将要被杀了!诗用来表心意,心意在于污蔑他的国君,而公开怨恨国君,以此作为待客的光荣,他能够长久吗?即使侥幸不被杀,后来也必定逃亡。”(言诬,则郑伯未有其实。赵孟倡赋诗以自宠,故言公怨之以为宾荣)
叔向说:“是的,他太骄奢!所谓不到五年,说的就是这个人了。”(预言:鲁襄公三十年,郑杀良霄)
赵文子说:“其余都是可以传下数世的大夫。子展大概是最后灭亡的,处在上位却不忘记降抑自己(谓赋《草蟲》,曰“我心则降”)。印氏是最后第二家灭亡的,他欢乐而不荒唐、有节制(谓赋《蟋蟀》曰:“好乐无荒”)。以安民为乐,不过分役使百姓在后,不也是可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