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当苗疆所有的村子都沉浸在安逸祥和之时,万壑村已然喧腾起来。这万壑村自古就是苗疆九黎一族的聚居地,坐落在乌蒙山南,之所以叫万壑村,是因为整个村子建立在险峻乌蒙悬崖料峭的一角,有意思的是这村子房屋皆是乌木所建,并成圆形悬挂在枯树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只只黑漆漆的鸟窝。
往日荒凉死寂的万壑村今日却是人声鼎沸,一反常态,想必是有什么大事件发生。
青石坛前,五个身着异服之人跪立在石台正中央,朝他们的目光看去,一座石像拔地倚天的立在跟前。那石像高大壮硕,牛首人身,手执藏锋戟,赫然是蚩尤大神的石像。再往那五人身上仔细看来,他们分别身着五种颜色的长袍,即白,青,赤,蓝,黄。
跪立在神像最前面的是一名蓝衣女子,她容貌艳丽妖媚,身姿丰韵,再看那一对勾人的眸子,不正是苗疆地土赫赫有名的九黎鬼娘。只见他们五人手捧五种颜色的发光石头,五种颜色分别与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一一相对,九黎鬼娘手上捧着的石头正是一块蓝石,对应五行中的水,象征着生命与希望。
“祭天之礼,兼及三望。乾坤覆立,敬祖蚩尤。以魂注天,以血灌地,嗙嘀卟呔嗡吧呗呗咔咖喳……”九黎鬼娘闭眼默念道。这一刻她虽然神情肃穆,却依旧美的慑人心魂。
台上其余的四人皆跟着九黎鬼娘默念起来,“祭天之礼,兼及三望。乾坤覆立,敬祖蚩尤。以魂注天,以血灌地,嗙嘀卟呔嗡吧呗呗咔咖喳……”
台上台下,咒声四起。村子里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定定的望着青石坛上蚩尤大神的石像。这一刻,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身着异服的黄衣老者忽然向前跃了一步,“将牛鬼蛇神带上!”他厉声道。这黄衣老者虽然身形佝偻,一把年纪,但说起话来音如洪钟,颇有几分长老的底气。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阵‘哞哞嘶嘶’的嚎叫声,寻那声音瞧去,正是一头牦牛和一条林莽被条长鞭紧勒着。执鞭的是个翠衣少女,她模样秀丽可人,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只见那翠衣少女朗声道,“父亲大人,牛鬼蛇神已带到!”原来她正是方才那黄衣老者的女儿,难怪这声音也颇有几丝憾人气魄。
翠衣少女玉手甩鞭,轻而易举的就将那牦牛林莽卷起,随即腾空一挥,如丢球一般将那两具庞然大物抛至台上。瞧得她面上轻松,似是不费吹灰之力。
黄衣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捋着花白胡子正颜厉色道,“血祭畏天,当即取牛首蛇身,献日月星辰,河川灵土,嗙嘀卟呔嗡吧呗呗咔咖喳……”黄衣老者手捧一柄炫黑长刀,仰天而嚎,扯着已然喑哑的嗓子对九黎鬼娘嘶道,“娘娘恩泽无双,启动大典即刻开始!”
九黎鬼娘眼透凶光,她摇曳着步子走到黄衣老者跟前突然喝道,“杀!”但见她破声而起,语透杀机,登时拿起那把炫黑长刀,朝那牦牛林莽砍去,她身姿婀娜矫捷,飞如鸿雁,手腕长刀几转,铺天盖地的黑色剑气便凝聚过来,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牲畜嚎叫,还没待台下人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那牦牛林莽便身首异处。
青石台前漫天猩红血雨,滴滴落在众人灰白的脸庞,伴着阵阵悚然的笑声,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蚩尤大神,您快快显灵吧!”黄衣老者声鸣如泣,朝蚩尤石像举手叩头。接着,台上台下,人生沸起。皆对着蚩尤神像顶礼膜拜。
九黎鬼娘静滞片刻,从腰身上扯出一块红布,她将红布的一端挂上蚩尤神像。然后默念着什么,接着转身望向族人道,“连血咒仪式正式开启。”她激动的朝台下宣布,接着又对那黄衣老者威声道,“土工长老,你亲自去将那孩子带上来。”说道孩子二字,九黎鬼娘的声音明显颤抖着,魅惑的眸子突的透出雪亮的光芒,她似乎一刻都等不及了。
这黄衣老者正是万壑村的执法长老土工长老,只见他沉沉应了一声,便乘风而去。
台下听得九黎鬼娘要发动连血咒这重大仪式,登时沸腾人起,高相呼应。连血咒乃是以血为引的一种南疆秘术。千年前九黎一族曾以此类秘术对蚩尤之女妭氏实施咒怨大法,惨遭天界惩罚,变为丧失五感半生半死的活死人,千年后却又要以这转世血脉,破解九黎一族的诅咒。
这一刻他们究竟等了多久,几百年上千年的折磨,噩梦真的会就此结束吗?又有多少希冀最终只是黄粱一梦。
片刻过后,土工长老乘风归来,怀中抱着个正在哭啼的婴孩。“娘娘,老朽已将这孩子带到。”
“好,辛苦你了。”九黎鬼娘道了一句客套话,便含笑接过孩子。
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滞在九黎鬼娘和那孩子身上,周遭寂静无声。悄然等待着这场比生命还重大的神圣仪式。陡然间,九黎鬼娘艳丽的笑容戛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落恐慌。只见她喃喃自语道,“这……这……这不可能……”她愣愣的看着怀中的婴孩,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土工长老亦是心中一慌,连忙问道,“娘娘,发生何事?”
“不可能,明明我早上还看过……不可能……不可能……这绝无可能……”九黎鬼娘没有理会他,只是来回拨弄着怀中的婴孩,试图找寻着什么,她以为只是自己眼花了,当看见婴孩光溜溜的后背之时,她原本白皙的面颊更加惨白如纸,细腻的汗珠不断从她凝脂的额头上渗出,“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她声如断线,更如泣诉。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另一位青衫长老问道。
山风凛凛,清凉透骨。屹立在众人面前的蚩尤石瞪着双眸注视着台下的他的子民,那眼中竟像是透出一股冷森气息。那抹红丝绢被风卷起,颓然向山崖下落去。这一刻,九黎族所有人的希冀也随之沉入谷底。
九黎鬼娘怔了很久才缓缓抬眼,无力道,“孩子……我们的孩子被人掉包了。”九黎鬼娘努力回忆着早晨发生的种种,“寅时我梦中惊醒所见黑影莫非不是我的幻觉?而是早早有人混入我族将那孩子掉包带走。按说外人没有道理会知道转世血脉的下落,除非是族中出了内鬼私通外界走漏了风声……该死,当真是老娘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