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玦殿。
这条葬满了无数仇恨的陡途,白骨像枯叶般肆意散落在一旁,荒凉是这条路唯一的格调,复仇是这条路上所有人唯一的目标,包括那些无人问津的白骨。
沈山站在殿前,看着这最终走出葬梦谷的四人,苏寒,陆子谦,季一帆,魏林。
他还记得,第一年的生死考核,苏寒身上的那股子坚韧,让他着实震惊,没有虎的凶狠,狼的凌厉,却有一种牛的韧性,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六载倏然过,考核越来越残酷,而他却一直走了下去,也许旁人不懂,身在其中的苏寒也并非了解,而他却无比清晰地知晓,一颗原本憧憬未来,向往光明的心,在这幽冷大殿,受着这噬人心骨的鲜血浇灌,这本身便是一种残忍,一种挫败。而这一切,常常让沈山想到这么一个问题,冥玦殿是为何而存在?
所有人都等着走出冥玦殿的那天,苏寒眼睛里的炙热同样在陆子谦眸子里寻到,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沈山收了收自己神游的心思,望了望四人:“恐怕这一切要让你们失望了。”
四人神色一沉,周遭的气氛顿时升到了顶点。
季一帆压制着怒意,手掌却还是抵在了刀柄上:“你什么意思?”
沈山没有一丝情绪,淡漠地说道:“不要试图来挑战我,仇恨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拥有,也许你再往前一步,可能连听完我的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会感慨,却不意味着他好说话。
陆子谦一合折扇,他听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你到底想说什么?当初不是你说的走出冥玦殿的是四个人吗?”
沈山负手看向陆子谦:“我的确是这么说过,理由如今的你们也有资格知道,其实,不光只有我们这里一处冥玦殿。”
什么!四人瞠目结舌,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条信息。
“这天底下,一共有四座冥玦殿,分东西南北,我们这里便是冥玦南殿,每个殿考核剩下的四人,会集中到一起,再进行一次考核,活到最后的四人才能真正走出去。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你们便可以决定自己今后的路了,当然,死人例外。”
又是一道鸿沟的阻拦,人命如草芥一般,生死不定。
但之后沈山的一句话,却是如晴天霹雳让苏寒的心再一次落入了谷底。
“四座冥玦殿,每个殿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只有一个。最后的考核,你们即是敌人,又是战友,这之间的决断,你们自己去把握吧。”
沈山没有多留,讲完便走了,这便是冥玦殿仅有的残酷,以万物为刍狗,视死生如无物。
苏寒的房间。
地上散落这数个空酒坛,苏寒坐躺在地上,捧着一坛酒,不停地斟着酒。
房门缓缓地被推开,陆子谦看着眼前的苏寒,当年那个初入冥玦殿的愣头青,只知道报仇的小孩,恍惚六载,变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
一曲华韶堪何几,
戏文常道,岁杪寒丝系。
醉眼横望残梦里,
念得一句,休提休提。
陆子谦没有言语,也捧起桌上的一坛酒,坐在苏寒边上饮了起来。
“以往的时候,每回考核结束,你都会过来陪我一起喝酒,可如今,你不该过来。因为也许下一秒,我都有可能杀了你。”苏寒淡漠地说道。
“我从来都不会考虑未来的事,从我父母死的那天,我活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陆子谦又饮下了一口酒。
苏寒看了陆子谦一眼:“你从来都没有提过你入冥玦殿前的事。”
陆子谦淡漠的说道:“不需要提的事,我从来不提。”
苏寒一甩手将酒坛扔到一旁,一直觉得这酒香醇,今日喝起来却是满嘴苦涩,不喝也罢:“那今天又是为何,交待后事吗?”
陆子谦却是一笑:“如果最后活下来的是你,交待后事又如何?”
“那如果最后活下来的是我们俩呢?”苏寒双拳一紧。
陆子谦沉默不语,他知道苏寒终究会这么问,但他还是来了,有些话,逃终究是逃不掉的。
苏寒起身,打开了窗户,抬头望了望天:“你出去帮我杀一个人,他叫钟…”
拳风袭来,苏寒直接被陆子谦打飞在地,碎牙混着鲜血吐了出来。
“我不会给你报仇,你也不用在这里对我交待什么,想要杀那个人,你自己去,我告诉你,苏寒,如果我们之间需要死一个人,我不会留手。”陆子谦看了苏寒一眼,便拂袖而去。
哈哈哈!苏寒躺在地上狂笑,像极了一个疯子,许久才慢慢停了下来。
子谦,谢谢,我也不会留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