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桥上的炮声渐渐稀疏,不一会儿彻底停歇下来。日军坦克排烟管喷出一股股浓烟,吼叫着,沿着道床下方狭窄的桥面向前驶去,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蜂拥着尾随在坦克后面,向黄河南岸的邙山头守军阵地发起进攻。
这座由比利时桥梁工程师沙多负责技术施工建造的黄河铁桥,自1906年完工通车以后的十几年间,命运多舛,经历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灾祸。灾,是无法抗拒的洪水,是天灾;祸,源自敌对双方为争夺铁桥而大打出手,使其屡受重创,是人祸。直奉战争,张学良攻打守桥的吴佩孚;蒋闫冯大战,冯部炸毁铁桥第十六孔粱;鬼子来了,昔日军阀混战的双方早已偃旗息鼓编入中国革命军序列,同仇敌忾,抵抗外侮。1938年,革命军炸毁部分桥墩,将南段第42孔钢粱运往湘桂黔铁路使用,想必也是为了阻止日军南下进扰。六年过去了,日军缜密策划、精心备战、倾其所有,发动了自侵华战争以来规模最大、投入兵力最多、战线最长的“1号作战”。国民革命军并没有完全摸清日军的战略意图,仓促应战,能阻止得了铁甲战车的长驱直入吗?即便炸断了铁桥,那么,从北岸飞到南岸的毒气弹呢?拿什么来阻挡?
答案只有一个——血肉之躯!
正是黎明时分,黄河南岸邙山头阵地师部指挥所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通讯兵拿起一部电话话筒,递给苏天佑:“炮团张团长电话。”
听筒里传来炮兵团长惊慌的叫声:“师长,鬼子丧尽天良,向我炮团阵地发射毒气弹,弟兄们全倒下了,炮团完了,完了!
“张团长!”苏天佑厉声喊道。
炮团阵地指挥部笼罩在悲情的气氛里。张团长正在打电话,师长苏天佑的声音自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你和弟兄们要挺住,打起精神!遮护好口鼻,迅速组织反击!丢了阵地,老子枪毙你!”
张团长高声回答:“明白!”
他放下电话,带着参谋和警卫员急匆匆地走出指挥部。
炮团阵地一片凄惨的景象,士兵和指挥官无一幸免全部倒下了!他们蜷缩在雨水中和泥浆里抽搐着,奄奄一息。刚刚赶到这里的张团长和参谋、警卫员面对如此凄惨的景象,是他从戎以来闻所未闻也是从未见过的,不禁悲从心头起。
“团长!炮团完了!”参谋带着哭腔喊道。
张团长指着参谋和警卫员高声喊道:“有我在!有你在!有他在!就有炮团在!炮团就不会完!”
说完,苏天佑抱起一颗炮弹,参谋和警卫员每人也抱起一颗炮弹。随着一阵呼啸的声响,一颗毒气弹落在附近爆炸,黄色烟雾四处弥漫。他们三人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艰难地爬起来,抱着炮弹,脚步踉跄着走到大炮后面,张团长吃力地将炮弹推进炮膛,双腿一软,倒了下去,仰面躺在地上。炮弹滑落出来,落在他的脑袋旁。
张团长停止了呼吸,面色灰白,怒目圆睁,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天亮了,大雨依然没有停歇。
邙山头阵地师部指挥所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苏天佑焦急地来回踱步,步话机话务员正对着授话器声嘶力竭地呼叫着:“闪电,闪电,我是泰山,我是泰山!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突破黄河铁桥,请求空中打击!炸断黄河铁桥,炸断黄河铁桥……”
耳机里传来空军作战部参谋长的声音:“泰山!泰山!我是闪电,我是闪电,你们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两架轰炸机已经飞往黄河战区,已经飞往黄河战区。”
两架B25轰炸机在云雾中编队飞行,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苏天佑告急的邙山头阵地,目标是炸毁日军视为生命线的黄河铁桥。
魏国华驾驶001轰炸机飞翔在浓密的乌云上,雨水打在机舱玻璃上。对于飞行绝对是一个充满了气象灾害的危险日。日军气象组组长西尾寿造精心观测得到的“利我不利敌”的好天气,对于魏国华而言就是一个绝对的坏天气,有可能会给他的机组带来机毁人亡的灭顶之灾,即便如此,也不能返航,因为黄河战区告急,因为邙山头阵地告急,更因为如狼似虎的日军已经踏上了铁桥,只有炸断铁桥,才能将日军堵在黄河北岸。
“豁出去了!”魏国华暗自思忖着。从古到今,有多少军事将才借天公赐予良机,倚天作剑,横扫千军如卷席。三国时期,诸葛亮利用大雾草船借箭借东风;公元1661年,郑成功乘潮水收复台湾;1941年,日本借气象偷袭珍珠港,点燃了太平洋战争的导火索。又有多少叱咤风云的将帅,因为不识天时而陷入困境毁于一旦!十三世纪三十年代,忽必烈攻打日本遭遇台风,损兵折将;1815年,仅因为多了几滴雨,拿破仑兵败滑铁卢;1941年,德军进攻莫斯科遭遇冰雪天气,兵败如山倒……
想到这里,魏国华不寒而栗。如此恶劣的气象条件本不该盲目行动的,但是,方圆数百公里的黄河战区竟然没有一座军事气象站,从重庆九龙坡机场起飞的时候天气晴朗,甚至看到了久违的的太阳。不料,进入中原上空就一头扎进了积雨云里了。这可是航空飞行的大忌呀!看来这是一次凶多吉少的冒险之旅,其实,魏国华心里很清楚,此行遭遇如此的恶劣天气,只有凶没有吉,只能见机行事险中求胜了……
耳机里传来参谋长的声音打断了魏国华的思绪:“洞洞幺,洞洞幺,我是闪电……我是闪电,日军已经踏上铁桥,邙山头阵地危在旦夕,我命令你,加快航速,立即炸断黄河铁桥!立即炸断黄河铁桥!”
“明白!”魏国华沉着答道,“洞洞幺已经飞临黄河战区空域,这里聚集着大量的积雨云,能见度严重不足,我们正在搜寻目标!”
“洞洞幺,黄河铁桥事关豫中会战之成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炸断它!”耳机里响着参谋长的命令声。
“洞洞幺明白,不惜一切代价炸断它!”
大雨如注。日军士兵踏着湿淋淋的桥面,跟在坦克后面从铁桥上冲下来,以战斗班为单位占据适当位置,向邙山头守军阵地迂回进攻。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开始了!
邙山头阵地硝烟弥漫,士兵们趴在战壕里射击。满脸黢黑的魏中华趴在罗长海身边,端着步枪瞄准,枪口剧烈地抖动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呼吸均匀,三点成一线,三点成一线。”折腾了好一会儿,一颗子弹也没有射出去。
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在战壕附近,轰地一声泥浪冲天而起。魏中华从小到大生活在家境殷实的南京城,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哪见过这阵势?害怕的缩回到战壕里,双手捂着耳朵。看到此时的魏中华,我们能想到的就四个字——惊恐万分。按照魏中华对战争的想象可不是这样的!他曾想过无数次的打鬼子,像大哥魏国华那样,戴着雪白的手套,穿着一尘不染的皮夹克,带着飞行员帽,坐在机长的位置上,踩踩升降舵,拉拉操纵杆,再按动发射钮,就把敌机击落了,这就是抗战打鬼子!这样的场景多次发生在他的梦境里。地面作战如此残酷、危险、艰难,饥寒交迫,凄风苦雨,是魏中华从未想到的,即使在梦境中也从未出现过。这倒不是说他贪生怕死,更多的处于求生的本能吧。
看到昔日老板家的三少爷如此狼狈,罗长海的心里也很不好受。要不是战争,他还是为老板开车的司机,过着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生活。到了日子领工钱,攒了钱娶媳妇,娶了媳妇生孩子,况且,魏青山那么看重他,有培养他当矿长的意思。如若此,罗长海真的是前程似锦了。战争一来,一切都成为泡影,数十万个大老爷们儿,拿着现代兵器,在波涛汹涌的黄河两岸,在荒郊野岭的邙山头,大打出手,一方要过河,一方挡着不让过。罗长海想不明白,日本大老远的跑到中国来,杀人放火占地盘,到底是为什么?以罗长海的那点有限的学识,当然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一切听长官的。他是班长,兵头将尾,全班十几号人的主心骨,不能让一个士兵趴窝,哪怕只有一个趴窝,也会影响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影响士气。明朝的高攀龙曾说过:“今天下难联者人心,难得者人才,难鼓者士气……”可见士气是多么的金贵。尤其是魏中华,可不是普通一兵,那是他恩人的儿子,保护好他,不让他过于恐慌,自己责无旁贷,这也是报恩!罗长海抓着魏中华肩膀安慰他:“三少爷,不要害怕,子弹躲着胆大的,专打胆小的。”他让魏中华趴在战壕掩体里,“咱是站着尿水的男人,裤裆里长着两个球球,就不能装赖熊!”他伸手指着前方,“你看,鬼子上来了,不要慌,只当是回家遇到了狼,你不打他,他就要吃人。对,就这样,瞄准了打,狠狠地打!”
魏中华伸长脖子向前看,日军成冲锋队形迎面压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罗长海沉着冷静地射击。机枪手不停地扫射,前面的日军倒下了,后面的日军接着往前冲。罗长海身边一名士兵的神经崩溃了,大叫一声,跃出战壕,抱着炸药包向敌人冲去。
日军喷火兵端着火焰喷射器扣动喷火扳机,一股灼目的火焰喷射出来。
抱着炸药包的士兵霎时像个燃烧的火球,抱在怀里的炸药包轰地一声爆炸了,火光冲天。
目睹了这一幕的魏中华愤怒了,面孔扭曲变形,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愤怒,他的牙齿咯咯直响,端起步枪瞄准敌人,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喷火兵的脑门,他摇晃着到下了。
魏中华兴奋地喊叫着:“罗班长,打中了,打中了!我干掉一个鬼子!”
“干得漂亮,接着打!注意左前方!”罗长海提醒着魏中华。
魏中华端着枪瞄准、射击,胆子越来越大了。
日军士兵中弹倒地,更多的敌人呈战斗队形逼近一班阵地,他们一边冲锋一边开枪射击。魏中华听到了尖叫声,听到了子弹击中身边士兵的“噗嗤”声,还有击碎头颅的“咔擦”声,白花花的脑浆混合着血液还有骨骼碎片溅到魏中华的脸上、手上,热乎乎、黏糊糊、麻酥酥……还溅到了打热的枪管上,“哧”地一声,冒起一股热气。魏中华感觉像是吃了老鼠,有一种想吐的冲动,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扯了出来,甩到黑黢黢的掩体上,他忍着,极力地忍着。
罗长海一边射击一边发牢骚:“三少爷,你把轰炸机说得天花乱坠,管屁用?鬼子都过河了,连轰炸机的毛都没看见,养那帮空军有啥用!”
魏中华向天空望一眼,一边射击一边嘟囔着:“云层太低,轰炸机恐怕不来了,就是来了,也找不到铁桥。”
罗长海射击,拉动枪栓,扣动扳机,只听得撞针清脆的响声。
“子弹打没了,你还有吗?”罗长海问魏中华。
魏中华把一个打开的子弹箱拖到罗长海面前,抓起一把子弹放到他面前:“这么低的云层,飞机要是炸桥,鬼子的高炮一打一个准。老天爷真他妈操蛋,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会儿下。帮谁不好,非要帮鬼子!”
魏中华突然看见三个鬼子从一道土坎后面冒出来,顺手抓起一颗手榴弹用力甩出去。
“轰”地一声,手榴弹在鬼子中间爆炸,三个日军士兵没有吭声倒下了。
魏中华又拿起一颗手榴弹,正要投掷出去,“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击中魏中华的右臂,手榴弹从手中滑落,掉在脚边,“吱吱”冒着火花滚到一排装着弹药的箱子旁。就像我们看到的电影慢镜头一样,声音霎时消失了,罗长海正要上前,魏中华一把推开他,转身捡起手榴弹,用力向前扔过去。惯性使他摔倒在壕沟里。
担负进攻任务的日军士兵依托起伏的地形向一班阵地进攻,遭遇强大的火力封锁,只能一米一米地向前挪动。手榴弹落入日军进攻群里,爆炸声骤然响起,士兵纷纷毙命倒地。
从士兵们身后一侧望过去,看得见匡亚明和孙宝印扛着子弹箱和手榴弹箱跑进战壕。他们的面孔黢黑,身上同样沾满了泥浆。子弹不时从他们头顶上飞过,发出“啾啾”的声响。
匡亚明和简洪旺跑到二班阵地壕沟里,把手榴弹箱和子弹箱打开,放在士兵们身边。一班阵地硝烟弥漫,士兵的脸都是黢黑的,对面相识不相认。这时,魏中华身边的一名士兵左胸中弹,大叫一声倒在战壕里。魏中华急忙将他抱在怀里,高声叫喊:“卫生兵,卫生兵!”
苏抗和甘草扛着着担架跑过来。就在这个时候,传来炮弹飞翔的尖叫声。苏抗神色骤变,尖声喊道:“卧倒!”
苏抗和甘草猛地扑向魏中华和抱在他怀里的伤兵。炮弹落在他们身边爆炸了,黑褐色的泥浪冲天而起。转眼哗啦啦地落下来。
甘草从士兵身上爬起来,像个醉汉摇晃着靠着战壕沟壁上。
趴在魏中华身上的苏抗,被爆炸声震晕了,她努力支撑着胳膊试图爬起来。魏中华摇摇脑袋,转脸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竟然是苏抗,他愣了一下,来不及细想,勃然大怒,使出全身力气猛地将她推到一边。
猝不及防的苏抗翻滚到一边,脑袋磕到一摞已经空了的弹药箱上,“哗啦”一声,空箱子倒了下来,砸在苏抗身上。
魏中华就像是没有看见,转身趴在战壕里开枪射击。
苏抗疼得她龇牙咧嘴,额角渗出殷红的鲜血,两行泪水顺着黝黑的脸颊流下来,冲出两道白净的曲线。甘草把苏抗从泥浆里拉了起来。这时,背着提琴盒扛着弹药的匡亚明和背着弹药箱的简洪旺、孙宝印正向这边走过来,他们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忙着分发弹药,一刻也闲不住。
甘草走到魏中华身后,伸手扒拉他一下:“哎,还是军人呢,这么野蛮不讲理,连土匪都不如!”
魏中华听着声音很熟,疑惑地转脸向后看。
甘草依然不依不饶:“要不是苏姐救你,早被炸死了,连句人话都不会讲,你看你是什么鬼样子!”
魏中华认出眼前的泥丫头就是甘草,咧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甘草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笑?”
“甘草!”魏中华激动地喊出她的名字。
被她骂的人居然知道她的名字,这太让甘草惊讶了。于是,神情疑惑地望着对方:“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魏中华没有直接回答甘草的问话,竟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看战地服务队袖章:“嗬,还是战地服务队呢!”
甘草厌恶地打掉他的手:“喂,你干什么?你、你是谁呀?拉人家女孩子的手,脸都不红,你真是厚脸皮耶!”
“我是魏中华呀!你不认识我啦?”
苏抗和甘草惊讶地相互看了一眼,急忙上前走近魏中华。甘草立马笑逐颜开:“哎呀!真是魏大哥!”转脸看一眼苏抗,异常兴奋,“苏姐,魏大哥在这里!”未等苏抗反应,对着魏中华连珠炮似的问开了,“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打鬼子了!”
“魏大哥,你也能打鬼子了,真棒!”
苏抗正在为伤员包扎伤口,魏中华看一眼她,满脸的愠色中带着得意劲:“有人陷害我,取消我去延安的资格,取消不了我抗日的资格,不去延安,我一样打鬼子!哼!”
苏抗抬起头,歉然地看着魏中华:“魏中华,照片的事错怪你了……”
魏中华果断地挥一下手,打断了她的话头:“扯淡的话就不要说了,鬼子上来了,这里太危险,你们赶紧走。”
甘草对魏中华口中吐出的糙话感到惊讶,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魏中华趴到战壕边上方射击。一丝担忧涌到脸上:“魏大哥,你要趴低一点哦,听到了吗?”
魏中华专心射击,没有理会甘草。
“魏大哥,你听到了吗?”
魏中华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射击:“你说什么?”
“趴低一点!”
“知道了,走吧,走吧!”
孙宝印不满地瞪了一眼甘草:“人家是军人,什么不知道?要你瞎操什么心!”他推了一下甘草,“走走走!”
“你走你的,推我干什么?”
“听保印的……”魏中华回头说了一句,从阵亡士兵身上拣起一顶钢盔,戴到甘草头上,“这里真的很危险,赶紧走!”
“要是怕危险,就不到战地服务队了。”
甘草和苏抗把伤员拖到担架上。匡亚明看一眼苏抗流血的额头,掏出绷带缠绕到苏抗的脑袋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苏抗摇摇头:“不碍事。”
苏抗和甘草抬着受伤的士兵离去。匡亚明转脸怒视着魏中华的背影,并没有认出这个下士就是魏中华。他上前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拉了过来。魏中华转身挥动长枪用力推了一下匡亚明,他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壕沟上,背在身上的提琴盒发出沉闷的响声。魏中华认出了匡亚明,更加恼火:“匡亚明,你想干什么?”
匡亚明也认出了魏中华,十分惊讶:“魏中华?是你吗?你怎么在这里?”
“打鬼子。不跟你啰嗦了,回头再说。”
匡亚明惊讶的神色瞬间变成严厉的诘问:“你把苏抗的脑袋碰破了,现在就去对她说一声Sorry!”
罗长海回头看一眼他们,瞪着猩红的眼睛吼叫着:“魏中华,鬼子上来了,你还啰嗦个求呀!”
魏中华正要转身离去,被匡亚明揪住了胳膊。魏中华甩开匡亚明将他推到在地,趴在战壕向敌人射击。
匡亚明捡起阵亡士兵身边的步枪,指着魏中华,歇斯底里的喊叫着:“魏中华,我命令你向苏抗说Sorry,不然我就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