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儿脸上满是血污,已经看不清昔日容颜,她脑后披着长长的蓬乱头发,右手拿着一把剑,剑上缺口无数。
杀人,对她来说,已成家常便饭。自从那日仙脉觉醒,她化身仙凤,以无敌的威势将那三十多人杀个干净。自此,她便再无回头路。
似乎灵魂中有个声音在引诱她,引诱她杀人,引诱她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所以,她一路杀上了山顶,杀进了寻隐宫。
那护山神兽形似麒麟,头上长有龙角,口内喷出三昧真火,可拥有古凤血脉的张三儿,对这等三昧真火,完全无动于衷,全吞进去,当成补品。
只是护山神兽的头上犄角能发出雷电,这让刚刚步入仙道的张三儿狼狈不堪,拼命闪躲,幸好体质特殊,就算被雷电击中,也只是疼痛,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于是,张三儿提着剑,体内血脉力量暴涨,万丈红光透体而出,身体如一只利箭,穿透重重仙虹,将自己最强的一剑斩在神兽身上。
只是,护山神兽嚎叫一声,将张三儿一把推开,然后向张三儿撞去。
张三儿那一剑,看似凶猛,却因为初入仙道,且剑术不纯,所以并未对神兽造成影响,反而是将它彻底激怒。
张三儿倒在地上,一双血红眼眸尽是杀意,手中的剑只剩剑柄,她却毫不畏惧,右手握紧剑柄,指着迎面撞来的巨大兽体。
“住手!”宫依珏大喝一声,媚然仙影从天上落下,紧接着,落魂,天机仙尊,惠缘,武浚,花不枂等人以及一干仙兵仙将,统统围了过来。
可是护山神兽不会因宫依珏的话停下,它有自己的尊严,纵是七岳仙派的宫主,它也丝毫不给面子。
宫依珏气急,便右手轻拂,祭出一卷带着太荒威势的天书,想要将神兽镇住。可这神兽偏偏是个另类,体内三魂不全,七魄杂乱,只因带着麒麟血脉,以及神龙筋骨,才能堪堪步入神兽行列。又因在体虚之时,被人趁虚而入,将其降服,镇于这寻隐宫内,替寻隐宫守护山门。所以虽然这天书威势浩大,足以让天地失色,但它也只是稍稍迟滞,一只如山大脚就向着张三儿踩下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这一脚将张三儿方圆数米的地方都踩踏下去数尺,周边诸多仙兵仙将都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尽管这神兽不会攻击他们,但亲眼目睹这场面,也会胆战心惊。
“你干什么,孽畜!”宫依珏见天书无效,便也顾不及收起,右手生出一枚莲花,莲花有九片,每片都电光闪烁,宫依珏就要掷出,落魂却闪身上前,落到宫依珏身前,挡在她与神兽之间。
“这护山神兽守护寻隐宫接近万载,纵有万般不是,宫仙子也犯不着将其击杀,况且,这次是那张三儿坏规矩在先,就算护山神兽不出面,我也会追究其罪责!”
落魂说的大义凛然,振振有词,其实他是怕这寻隐宫有什么闪失,一位宫主与护山神兽的打斗场面,怕是这寻隐山都得削掉几层。况且,这张三儿只是一个小小弟子,与他落魂又何干,哪怕再死上万千个,他也不会理会丝毫。
“哼!”宫依珏冷哼一声,心里虽气,却也不好发作。一个多月前,弟子斉钰上报,说寻着了一个拥有古凤血脉的女孩,宫依珏自是十分欣喜,早就将其视为自己门下。所以这次在寻隐殿她才会表现得极为大方,有了这么个弟子,谁还看得上其他歪瓜裂枣呢?
可是,如今这个超级潜力的弟子命陨当场,她还不能施救,如何不气。但话又说回来,天资再好,若是没有仙缘,没有运气,也无法走到最后。所以宫依珏气归气,也不会不顾大局。
“既如此,那就罢了!”宫依珏冷冷说完,便把天书收起,同时化掉手中的莲花。
“善哉善哉!”惠缘不忍,但也不能出手,就念起经来。天机仙尊也皱眉,但掐指一算,眉头又舒展开来,拦住正欲上前的武浚。
“这天地之间,生死之由,皆是命数,既如此,我们就不要做这些违命之事了!”有了天机仙尊这番话,其他人也就淡然看着,只是花不枂一脸焦急,真恨不得上前将那遮天神兽收拾一顿。
而那神兽,此时已将右脚抬起,一对大眼珠瞪得滚圆,因为它看到张三儿毫发无损,躺在陷下去的泥里,浑身血光闪耀,似有仙力加身,护其左右,它便大嚎一声,右脚又踩下去。
轰隆隆~~
这一脚比之前的力道大了许多,竟让整个寻隐宫都微微晃动。其他人大都无法看清坑内是何情景,见此神兽再来一脚,就断定张三儿必死无疑了。第一次可以仙力护体,保证不死,但第二次呢?
而就在这时,方才晴空万里的天,顿时就如黑白颠倒,那轮红日被漫天阴邪吞噬,无数或黑色,或红色,或紫色的妖魔邪气,统统涌上天,将整个天遮盖起来。
然后又是一阵阵阴风邪气,带着灭世般的狂暴,席卷整个寻隐山。应该说,不只是寻隐山,而是八荒各界。
九幽,轮回池边,无数鬼魂痛苦嚎叫,不愿坠入池内,尽皆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窜。
苦海边,无数孤魂野鬼相继跳入,然后灰飞烟灭。
九幽殿上,一个身着漆黑仙甲的男子站在屋顶上,一头白发在阵阵阴风中狂乱舞动,几乎要完全遮住他那惨白如雪的俊美脸庞。
“如此乱象,怕是某个地方诞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邪物了!”
天涯秘境,镇仙石上,四根手臂粗的铁链牢牢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男子闭着眼,似是在养神,或是在思索。纵然头上邪气横肆,他也没有丝毫异动,只是一会儿后他才睁眼,眼中似有两轮太阳,要将这世间一切看得透彻。
“血骨骷髅,真有意思!”
然后,他又闭上眼,或是继续思索,或是,沉沉睡去。
竹园,祭坛内,万魂池中澎湃汹涌,无数恶鬼嚎叫着想要逃出,可却被那八大古神柱尽皆镇压。白狐双手不闲,在空中绘出一道道仙纹,几乎每一刻钟,都会有一幅仙纹绽放光华,落入池内,将那浑浊的池子搅得更加波涛起伏。
剑仙,妖仙,竹老,悯灯在四个方位准备妥当,小松鼠与竹扇则在外围,将那些被吸引而来的仙兽魔物全部斩杀。
比之竹园外的天,这里的天沉得几乎要死去,无数鬼怪妖物嘶鸣嚎叫,一片片邪云重重叠叠,整个竹园,都笼罩在恐惧,悲伤,邪恶的阴云之中。
又过了半刻钟,白狐不知绘出了多少仙纹,便见万魂池内,一具骷髅露出头来,继而是身躯,四肢,乃至整个身体完全浮现在空中。
“白……姑……姑……”莫弈如此唤了声,声音迟钝混杂,其间带着莫大的痛苦,却又似乎在用莫大的意志镇压这莫大的痛苦。
莫弈已经不知这时间过了多久,只仿佛是一万年,或是一亿年,与之带来的,是亿万年的痛苦,亿万年的骨肉分离。他似乎还能回想起,自己的血肉是如何被无数恶鬼生生撕掉,自己的灵魂又是如何地挣扎,如何地想要就此死去。
可是,他终究坚持着,以为当痛苦到了极限后,便不再痛苦。可实际上,当痛苦达到极限,便会破而后立,出现更大的痛苦。
他始终坚持着!坚持着不死去!坚持着保住最后一点神智!
“再坚持,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白狐一声大喝,声音沙哑,依旧是柔美的声线,悦耳动听。
然后白狐飞上去,悬在祭坛上方,双手在空中画了幅仙纹,口中念念有词,便见那血色仙纹如同人体血管般,清晰流露,似乎那线条中的血液都是活的,都有着无穷的生机。
旋即仙纹开启,一副通体血红的巨兽骨架从中透出来,然后在白狐仙纹的引导下,缓缓没入池中,与此同时,莫弈的那具骷髅身也落入池里。
“白哲,你的这副身躯奴家保存了千万年,如今寻到了主人,如此,世间再无你的痕迹!”
白狐手中不停舞动,口中喃喃自语,一对骷髅眼睑处,淌下一行血泪。
池里,莫弈没了身躯,仅存下一丝意识,他不会放弃,因为放弃就是灰飞烟灭,所以他始终在坚持。
只是,那具血红的巨兽骷髅太过霸道,竟将莫弈的骷髅身压成粉粹,渐渐地,莫弈的意识也几乎消散,三魂七魄离体,四处散开。
“不好,那血骨威势太强,奴家压他不住,诸位兄长,请助奴家一臂之力。”
白狐身子摇摇欲坠,剑仙,妖仙,竹老,悯灯皆将仙力源源不断地从四方输给白狐,这才让白狐有精力继续绘制仙纹。
时间渐渐逝去,白狐仍旧千篇一律,双手不知疲劳,一幅幅仙纹开启又闭下,万魂池倒是平静了许多。也许是在那血骨的威压下,上万鬼魂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祭坛外已经是满山遍野的尸体,有如山岳般大的巨妖,有如蚂蚁般小的妖物,但在小松鼠的手下,尽皆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