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冷静，至少看起来很冷静。
面无表情的呆坐了很久，燕辰又咧嘴笑了，露着一排洁白的牙齿。这里只剩下了四个人，两个活人，两个死人。
燕辰站了起来，向着月儿走去，倒在他脚下的尸体，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而姜澜则默然站在一边。
月儿躺在地上，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得连一丝血色也没有。漫天飘雪，落到她身上，很快就将她掩埋了，只露着个小脑袋在外面。
没有理会姜澜，燕辰刨开月儿身上的积雪，将她轻轻抱了起来，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他不忍心月儿死了还要曝尸荒野，遭受风霜雨雪。
这样的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姜澜却笑不出来。
“月儿，小哥哥害了你。”燕辰轻轻擦去月儿嘴角的血迹，轻轻说道：“小哥哥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人回答，月儿已经死了。死得很安详。临死前，她遇上了一个好人，一个小哥哥。
燕辰很伤心，落泪了，他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
漫天飘雪，久久的沉默。
“若是有来世……”燕辰无神地喃喃着，脸上又露出了悲哀的神色，“有来世吗……”
他抱起月儿，默默向着远处走去。月儿不多重，很瘦弱，他抱起来并不费力气。
冷风吹动漫天飘雪，扑打在他稚嫩的脸庞，但燕辰却感受不到寒冷。这一刻，他的目光很坚定。
善良？月儿一定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可为什么，她的下场会这样凄惨？
燕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月儿，也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他又笑了，笑得很残忍。他一步步走，在雪地上留下道道深深浅浅的脚印。
姜澜默默跟随，一语不发。
燕辰抱着月儿来到了一座大山前。山前是一条小溪，溪水都结冰了，四处白茫茫，银装素裹。
“月儿，你喜欢这个地方吗？”燕辰缓缓放下怀里的月儿，蹲下了身子，刨开积雪，刨开坚硬又冰冷的泥土。
他的小手很快就血淋淋的，血肉模糊，泥土实在是太坚硬了。他费力挖出一个小坑，将月儿轻轻放到了里面，然后用泥土堆上。
一座小坟，孤零零的，伫立在群山之间。
燕辰看着一旁的姜澜，露出了笑容，“澜叔，月儿她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对吗？”
“对。”姜澜点头。
在月儿的坟前，燕辰和月儿说了不少话，告诉了她自己在边荒经历的事情。他想，月儿一定是可以听到的。
大雪里，两道身影，默默无声，又踏上了未知的路途。一个老人，一个幼童，都是一脸平静。那个腼腆的、善良的幼童，时而会咧嘴怪笑，笑容里露着残忍……
这一年，燕辰七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笑，但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善良。
姜澜告诉了他很多他父亲的事迹。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燕辰跟随着姜澜，走过了边荒很多地方，看了很多的人情冷暖。
很快，五年过去了。
这一年，燕辰十二岁，他踏上了武道。
所有看到他的人都觉得他和寻常的少年人不同。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平静了，不像少年人。
在十四岁那年，神秘的混沌古界在边荒西境开启，他的名声传开了。在混沌古界，他一枪钉死云澜山的天才徐长风，一掌击毙穆家天才穆云川，与有着“杀神”之称的魔起大战了数次，两败俱伤。
他年纪虽不大，但杀的人太多了。魔头、屠夫等称谓落到了他的头上。
……
边荒的古道上。
“澜叔，我父亲去了哪里？”燕辰问姜澜。
“老仆不知。”姜澜摇头。
“哦！”燕辰道。
走出了一段距离，燕辰又道：“那我母亲呢？”
姜澜沉默。
时间流逝，又是三年过去了。这一年，燕辰十七岁，他又将踏上百战山了。
在路上，燕辰救了一个人，她说她叫叶凌霜。
湖边，叶凌霜静静躺在那里，燕辰则是望着湖面出神。湖水荡漾，出现了一张温柔善良的脸庞，就那样看着他，带着笑容。
燕辰心想，这一定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和他在梦里见到的一个样。
湖水晃动，出现了一个男人，一脸平静，模样与燕辰有些相似。燕辰看着他时，他也看着燕辰，很真实，仿佛并非虚幻。
“辰儿。”男人开口道。
“父亲！”燕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为父很好。”男人说道：“你母亲你也不必记挂。”
燕辰道：“你们在哪里？”
男人摇头，却没有回答他，严厉道：“醒来！”
醒来？燕辰一怔。刹那，彻骨的寒意从他心里升腾，顷刻间弥漫到了身体的每一寸！
这是一种惊悚的感觉，心神悸动，寒毛卓竖！
燕辰猛地醒转。
眼前，混沌气弥漫，白茫茫。
“浮灵塔……”燕辰低喃，“幻阵。”
他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阵台这类东西实在太过神秘，也太过可怕，唤醒了他的心魔！
他十分清楚，方才，自己已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若是没有他父亲那一声厉喝，他现在，早已迷失在幻阵里，永远都无法再醒转过来！即使醒了，那个人也再不是他，而是心魔！
“可怕的东西……”燕辰心有余悸。这一切都是浮灵塔上的阵台造成的，使他再一次经历了以往的事。那些事，他不愿去想，也不愿提起。
“南宫。”燕辰又喊了一声，但还是没人答应。
摇了摇头，燕辰努力平复下心绪，暂且打消了离开浮灵塔的念头。他有种直觉，心魔越重，陷入幻阵的程度就越深，而南宫又的心魔……
燕辰叹了口气，开始在第七层搜寻起来，既然南宫又说这里可能关乎到《百战经》，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四处打量，但这里除了混沌气就再也没有其它了，空荡荡的。
忽然，他心里一动，墙壁上一副刻图，引起了他的注意。刻图占据了墙壁的一大半，看起来很寻常，像是装饰。但燕辰却不这么想，一路上来，他也曾留意，浮灵塔一到六层都没有这样的刻图。
燕辰凝眸细看。墙上的图案，刻着一个人，一群野兽。这些野兽燕辰没有见过，看起来并非是寻常的野兽，模样很怪异。
图案里的人，赤手空拳，怒目而视，所有的野兽都露着惊惧，不敢靠近。
“这是……《百战经》。”
燕辰凝思着，北宫又的声音传了来。他回头便见到北宫又红着眼睛，向着这里走了过来。
燕辰没有多问，道：“这就是《百战经》？”
北宫又停在墙壁前，沉默了片刻，道：“就算不是，也一定与《百战经》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