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泊月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漆黑一片,然后回忆起入睡时的姿势,拿开了挡在脸上的书。
于是他发现吵醒自己的是同屋的弟子艮盈。
这时艮盈刚下了早修,时间快到中午,于是到伙房取了口粮回来。
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只摆了两张床,中间一面黄花雕木八仙桌,艮盈在桌上摆放小菜。
他感受到兮泊月的醒来,头也不回得问好:“泊月师兄起来吃饭。”
兮泊月在床上思考了几秒钟人生,只撑起了上半身,就听见噼里啪啦书本落地的声音。他的床上,身上已经再堆不下更多。
他似乎很迷茫,再次陷入了沉思。
艮盈将碗筷放好,又去支起窗子,呼啦一声拉开大门,冷风嗖嗖就往房里蹿。兮泊月冷得缩成一团,瞪着艮盈不说话。
艮盈过来拾起地上散落的书本,回视他。
但兮泊月这个人有个特点。
他的瞳孔是明黄色的,不仔细看仿佛择人而噬的恶狼。
所谓虎目豹心,眼中含光,日后必成大器说的就是这种人。不过恰恰兮泊月是个没什么志向,比较随和而且脾气相当好的孩子。
所以艮盈骚微看了一下就感觉头皮发麻不忍直视。
“泊月师兄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他把眼神移开毫无诚意地说。
兮泊月回忆起幼年的孤独,觉得有点受伤。
两人最终收拾了一下屋子,还是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午)饭。兮泊月顺便问了一下早修的情况。
轩辕神宫,是九州最大的真修师门——之一。从荒原东北角到帝海间是绵延数百里的里天九群山,有九条山脉交错纵横,山脉汇集处就是轩辕神宫的八宫二殿乱群楼,占地数百亩。此外还有宫外伴民数万,自开良田,又有集市,从古便随着轩辕神宫生活。
大神宫最巅峰时已经不可考,但就在三元之乱之前,宫内数千真修弟子八宫听道,早修时甚至。。嗯。。也没几个人。
因为轩辕神宫讲道并不多,修行也不强求,这一点和道德书院恰恰相反,以随缘放养为主。所以愿意在早修到乾坤二宫打坐的弟子并不多。
然而——这是不一样的!
从三元之乱之后,人才凋零,道法断绝,九州惨淡,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各大师门都找不到道传,一代比一代人丁稀薄,各处小门小派都断了传承。
就算是轩辕神宫,这一辈艮字辈的弟子也只有六个,还不能算兮泊月。
哈哈哈最搞笑的是昆仑仙山这一辈就一个独苗,名字是叫桑知还是什么来着。
所以现在的早修只是一个形式,艮盈算是比较勤奋,每天的早修都去,兮泊月嘛。。
艮盈看兮泊月在榨菜里挑挑拣拣寻找肉丝,随口问道:“泊月师兄怎么一直不去早修,师兄们就算再懒也会偶尔来一次。”
兮泊月也随意回:“我还是凡夫俗子啊,修行是给你们这种真修用的,我没有用。”
“修行是态度,不是东西。”
“哦。”
“师兄你不是先天通灵么?”
“啊。可能吧。”
“那现在有好的修行态度以后也会轻松许多。”
“哦,真的假的啊。”
“有朝一日泊月师兄肯定能成为优秀的道法家。”
“嗯,你也是。”
“。现在的泊月师兄最好先成为一个人。”
“诶为什么突然开始骂我了。”
“我不是在骂你,我只是在思考震笑师叔为什么把你带回来。”
“嗯。好吧你听我说啊。我从小啊。”
从小,兮泊月便展露了异于常人的天赋。是真的有天赋。
兮泊月出生在青州海边的一个小渔村,这个小渔村靠着观海山,于是就叫观海村。兮泊月的父亲原本是兖州人,后家逢大变,辗转之下来到青州,渔老大看他落魄可怜他便收留了,问了名字,唤作兮功景。
兮功景踏实肯干,又沉默老实,鱼老大就把女儿李氏许给他,再后来李氏诞下一女一男两子。
其实兮功景那时家中遭仇人陷害,父亲死于强盗,母亲郁结自尽,其余家人下场凄惨,老管家便护着兮功景离开了兖州。他到观海村后总是心事重重,但惦记着鱼老大的恩情,所以干活特别卖力。却没想到就在此处落了户。
这村有个老先生,以前是邑白城的教书先生——邑白城是距观海村十六里的最近的大城了——这先生看出兮功景心里纠结,给他两子诺了个名,女孩唤作兮牧心,男孩唤作兮泊月。意思让他牧心泊意,修养生性。兮功景自然立刻明白老先生的用意,果然好生过日子,将两子养大了。
而兮泊月从小聪慧,但双目生的吓人,小孩都不愿和他玩耍,他只能读书作友。这恰恰合了父亲和老先生的意,便作他读书人来培养。
到兮泊月十二三岁了,最喜欢的事便是到观海山的一颗老松树下读书。
有三个真修,一个叫震笑,轩辕神宫掌门坐下第一人,当世【轩辕首门】;一个叫玄机道人,蜀山剑阁长老,人称【白玄机】;一个叫乐阳,昆仑仙山仙乐五子之一。三人喜欢结伴旅行,便称【陆行三友】。
这天陆行三友偶想起这个风景名胜,来到此处煮酒论道,恰巧便见了兮泊月。觉得有缘,邀请他喝酒,期间论道,兮泊月竟然能插上两句。玄机心血来潮之下探查他的根骨,浑然天成,秀灵无暇。而且就道心来讲并非凡俗,能和三个大成真修谈笑风生,断定其先天通灵。
后来三人到兮泊月家中拜访,发现兮牧心根骨奇特,三脉成幽,也适合修道,便表明身份向兮功景讨要二子。
于凡人来说真修之人就是神仙一流,哪里有不愿意的,但陆行三友起了分歧,因为现时修士稀少,一徒难求,两名弟子大家都想要,差点闹翻。后来让两子自己决定,兮牧心觉得玄机道人白发白须,仙风道骨十分可靠,想和弟弟去蜀山。兮泊月不暇思索鬼使神差就选了轩辕神宫。
后来他想,为什么会对一张死人脸的震笑感兴趣,大概是因为“轩辕神宫”和“轩辕首门”的名字很潇洒吧。
兮泊月说完了,艮盈了有所悟的样子。
“这就是你天天把自己埋在书堆里的理由?”
兮泊月脸色一正,平举双手,起了一股莫名的气势。他靠在书山上,仿佛那一瞬间书山字海就放大了,世间的文字就衬托得他越发高大了起来。艮盈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书,是道之缘。”
“可你看的都是野史杂志啊?”
“那很有趣啊。”
“止水师叔说这叫做不务正业。”
“。。”
不得不说年轻的艮盈讲话针针见血。。
虽然,
兮泊月是正正经经的先天通灵。先天通灵是什么?按照塞上仙人对照修订,道德书院收录,《术法万象》记载,先天通灵,人形根骨最优秀,没有之一。先天通灵没有修行瓶颈,没有修行劫难,没有修行困惑。无师自通,举一反十,天生成才。是超一流根骨。
类比兮牧心的根骨,叫做三脉成幽,是指三道脉形贯通全身,容易灌灵流体,缺点是道根往往比较轻浮,根基不夯实容易走火入魔,是一流根骨比较中后的。
根骨的形成不仅仅有身躯的灵性,还有心性的养成方向。就像真修不仅仅是修行,还要修知。所谓知行归化,道法合一。心性不好就决定你修为注定上不去,上去了也不过是个匹夫。
当然虽然年轻的兮泊月是超一流根骨,但是,然而,他现在依旧是个凡!夫!俗!子!
从凡人蜕变到修士,首先是形意的转变,要断六欲,养神,炼体。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凡人渐渐褪去了“凡”,身躯变化,形成了丹体,心神开阔了,就和凡人眼中的神仙差不多了。
往往初悟的真修修士要将脏腑化作五行元气,炼灵台三魂引渡真劫,经脉贯通灌注天地灵气等等,丹体的完成度就是初悟的进度,完成了丹体也就通天了。
以上任何一步,兮泊月都做不到。
两人吃了饭,略作收拾,艮盈去听讲道,兮泊月继续看闲书。
看了几个时辰,去院子散了会步,回来继续看书。
直到临近傍晚,艮盈回来,兮泊月还在看。
艮盈不由分说拉着兮泊月去食堂吃饭。
说到轩辕神宫的伙食。
最开始轩辕立宫后,有这么一批凡人,似乎是洛河水灾的流民,约么数百人,希望得到神宫庇护,神宫仁德就收留他们在宫外开辟田地休养生息。
消息传开来许多难民都跑来,神宫都收留下来,直到聚集近万人。
除了让他们开辟田地,一些修士也教化他们识字读书,还有一些文科理学之类。
这些流民感恩戴德,将收来的粮食作物一部分作为贡品赠送给轩辕神宫。神宫方面本来是要弟子自行耕种作未辟谷同门的口粮,但这样让护民觉得有给有得,便将这样的习惯一代代传了下来。
也就是说轩辕神宫的蛀虫们活在剥削神宫下的可怜流民的利益中。
但是轩辕神宫的伙食真是不错。
食堂没什么人,偌大的厅堂,长宽皆是十六丈两尺半,高三丈,堂内各处点着长明灯,干净整洁散发淡淡食物清香。
桌椅是檀木,每张都雕刻着饕餮腾云图,真是闲的蛋疼。
兮泊月坐下了,艮盈去端伙食。并不是兮泊月懒,这里面其实有些门道。
即使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时候,轩辕神宫的初悟弟子不多,也是专门请了凡人厨子烧饭做菜,但是后来渐渐只有两三个弟子隔三差五才吃一顿,厨子也不能成天守在锅灶上,便辞了厨子让当值的初悟首席大师兄去备饭菜。但是大师兄也忙啊,便把饭菜做好,热腾腾地放进结刻的阵法中去,如果有需要取用的,自己开了阵法取食,再闭上阵法就行了。又防了蚊虫鼠疫,又能把人手放开,更重要的是还能隔热保温。
等到阵法里面的吃食差不多了,阵法给大师兄去个信,大师兄再过来投喂一轮,最长可能一两个月都不需要补充食材。所以兮泊月没有独自一个人吃饭的能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师兄又不是酒楼大厨,做出来的无非是榨菜肉丝,白菜五花肉什么的家常菜。你要吃更好的?“师弟,你六欲不斩,当我很闲吗?”
论伙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什么蜀山剑阁清修的强多了,但是比流芳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厅里面远远的角落还坐了一个人,似乎穿的红色的道袍,看身形是个女子。灯光不是很明亮,兮泊月细细看了半天,愕然发现似乎是震笑的师妹,震止水。
按理说震止水师叔——艮盈应该唤做师叔——已经是结成丹体,通天大成的人了,身躯构造与常人有分别,不需要吃东西。辟谷的人了,怎么还坐在这里。。呃。。吃饭?
止水师叔这个人嘛,怎么说呢。
震笑当年是轩辕神宫首席大师兄,还不是首门的时候,就已经是年轻一辈,八荒会级的人物了。八荒会是什么先裱下不提,震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性格坚毅古板,是个很教条的人。普遍认为他不像轩辕神宫的人,更像道德书院,因为轩辕神宫的弟子都带一点散漫。
然而止水师妹嘛,大师兄嘛,小师妹嘛,嘛。。
总之震止水就也是个性格似乎坚毅古板,有点教条的人。
除此之外,她还负责侍奉化敷,“雌鹏”化敷。
大概是这个原因,震止水有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易怒,带一点暴躁的小情绪。
另外止水师叔是修行“离”卦,八卦中“离”趋火,通解是延绵不绝燥烈难安,平时主要是她教导下一辈弟子修行这一卦。
所以下面的几个弟子都有点怕她冷淡又易怒的性格。
兮泊月正在思考吃饭的问题,艮盈端着两个菜回来了。
大白菜和茄子。
“素的啊?”兮泊月双目无神地感叹道。
“吃素好。”艮盈面无表情。
艮盈坐下来面对兮泊月,从他的角度应该没有注意到那边坐着的是谁,兮泊月便指了指。
他转过头去,然后一息之内转了过来,神色中带着惊恐。
“我们赶紧吃。吃完好回去修行。”他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不去见礼?”
“。。”他陷入了纠结。
正说着,止水师叔向他们看了过来。
“正在看我们。”
“?!”
然后止水师叔站起身来。
“站起来了,正在收拾碗筷。”
“?????”
然后止水师叔向他们走了过来。
“来了。”
“!!!!!”
兮泊月赶紧站起来,向震止水行了个见礼。艮盈赶紧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行了一个师门礼。
“师师师叔好。”艮盈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是盯着震止水的手。
她就翻手作了个师回礼,然后向兮泊月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艮盈直起身来,十分局促。
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兮泊月快意地想,他多大来着?十三四五?
“功课做得怎么样?”震止水问道。
“卦象快解完了,阵法能做,但是宝材没有发下来。”艮盈小心翼翼地说。
震止水皱了皱眉头。
兮泊月余光瞟见艮盈的手在背后紧张地握着拳头。他要是十五的话就和我一般大啊,应该是十四,属兔还是属龙?我属虎啊,他应该是属兔?
“材料是艮余负责分发吗?他怎么没有给你?你们都没有吗?”
“回。。回师叔,艮余说震笑师叔把宝材全部拿走了,让我们先等等,他要去流芳阁买一些。”
“师兄全拿走了?”她陷入了沉思。
兮泊月瞄了一眼震止水带着强烈个人色彩的红色道袍。这么说我也是个少年啊。回想起来,已经在轩辕神宫呆了一年多了。忆起往昔,真是昨日如梦。
“这样,我去和长师说一声,阵法先不用做了,你让艮余先不要买。”
“是。”
震止水又看向兮泊月。
“兮泊月。”
“是。”他应到。
“还是不能通感?”
通感是指感应天地,是凡人接触修道的起点,一切修行手段的大门。
兮泊月摇了摇头。
“嗯。”震止水不再说话,只是自顾自陷入沉思。
艮盈向兮泊月使了个眼色,兮泊月没有理他。
“那止水师叔,我们先走一步。”
“嗯。”她点点头。
艮盈拉着兮泊月就往回走,兮泊月诧异道:“我们不是还没吃。。”
“好了等一下再说。”他小声回道。
两人正要退下,震止水又抬起了头。
“艮盈。”
“弟子在。”他连忙应声。
“上次师叔祖跟我说近来觉得苦闷,我想找个弟子陪她说话。我瞧你模样可爱,说不定能讨她欢心。你可愿意过去?”
艮盈面如死灰,只好称是。
震止水便让两人离去,不再多言。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偷偷回来,饭菜都凉了,没办法吃,便收拾一下回小院做烧烤。
两个人住的小院是独立出来的。
按说轩辕神宫如果还是门下弟子三千,这小院肯定轮不上他们住。这种院子方圆十几丈,里面有药田,独井,池塘。房屋是青石基切石铸方砖灌浆,红石白灰铸墙,黑泥锻瓦红木雕架的。冬遮雨夏遮阳,两进门还有外面独立的茅房。一看就是通天级以上居所,就在坤宫后面建了十来个。
但现时天道萧条,这地方能说话的就那么十来个。于是两个人就捡了大便宜。
山腊子,就是山鼠。前两天兮泊月在药田抓了一只,然后挖出来一窝,太小的都放了,剩下几只又肥又大。现在正是秋天,动物都是一圈膘,天气冷,宰了埋在地里个把月都不会坏。
两人点起篝火,把腊子剥皮插在火堆旁边,稍一会就听见油滋滋作响。
艮盈蜷起身子坐在篝火旁,眼睛直直看着火堆,瞧着怪可怜的。
兮泊月咳了一声,拨弄着火堆问道,“你很怕止水师叔啊?”
艮盈静静看着烧透的木头上慢慢剥落下来一堆灰烬,变得越来越小。
“我双亲是宫外面的农民,所以我能记事就被送到里面来修行。我记得的止水师叔从来就是很严厉的,小时候她还抽过我鞭子。后来我懂事些了,她也不太管教我了。”
“抽的哪里,屁股吗?”
艮盈瞪了他一眼。
“止水师叔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我反而越来越怕她了。”
兮泊月“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安静的夜晚中只能听见木头噼里啪啦的炸响。
“我来的时候,就是年余前。”兮泊月慢慢说,像是在讲故事。
“爹娘为我备好行李,都是些轻便的东西。那时姐姐已经先走,我坐在石磨上等先生过来,村子里的几个小屁孩和我关系都不是很好,在门口偷偷看我。我正寻思跟他们说点什么,先生就驾云过来了。
“后来道别完了我就坐在先生的云上飞上了天,然后一直到了。。什么什么山。
“我也不记得那山叫什么,路上什么景色都很美,我都不记得。我只记得那山本来绿秀非凡,忽然先生跟我说小心些,就有石柱巨手从山根各处伸出来,向我们伸过来。
“后来先生和我讲,他们【陆行三友】到观海山游玩的消息应该四处都知道,从观海山回轩辕神宫必然经过那山,于是就有人设伏了。后来我查了一下,是沙石老怪,《行妖怪异》上说石头成精之后渡劫失败会变成砂石行妖。沙石老怪很久之前可能就要成丹体了,先生那时可能还是悟境,就碎了它形体,散了真元,沙石老怪就永远不能求天道大成。
“这绝对是深仇大恨,听说沙石老怪一直在找先生的麻烦,但是你想,先生是天道大成,那老怪最多算他炼丹体成了,知行修到极致,算个性命合一,也就是个通天大成。大成和小通天的差距,先生又不是白衣成道,沙石老怪能干什么?
“但是主要先生觉得自己以前年轻气盛,那沙石老怪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不定还有点善良,凭自己好恶就断了人家大道,先生还是很愧疚的,就处处让着沙石老怪。
“那这一次,沙石老怪结了个大阵,蹲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又把他蹲到了。那阵我也查了一下,是个古阵,叫【地覆云捉化石成茧大阵】,相当复杂。这个阵做了方圆有十来里,石手起来的时候我们一时没脱出去,然后遮天蔽日的土石起来遮到云端,一下就被埋了。
“这阵只是要捉先生,我便被他的剑鞘护住送到了阵外,他被困在了土里。然后我在外面看见沙石老怪,它却没有伤我,只是自顾自离开了。开来它也认为那个阵困不住先生,只是想恶心一下他。
“外面已经被翻开的石土拓成了一片平原,哪还有山的影子。我就在那等了好半天,然后来了一个人。
“紫微星宫的破军星君你知不知道?我是说这一代的。嗯,摇光。年纪轻轻的估计和我们差不多大,装的很老成很孤傲的样子,我看出来他很紧张啦,感觉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他问了一下情况,把我当成【震笑亲传弟子】了吧,他是出来找他大师兄的,贪狼星君。对,天枢。然后感觉到这么个阵法波动,就过来了。然后帮忙破阵。很厉害,厉害是厉害,可能有个神魂合一?我又看不出来人的境界高低。
“初悟境界嘛,能有多大能耐,忙活了半天也没用。但是后来先生自己破阵出来了。先生会化指为剑,驳挂合一的嘛。
“先生出来很生气,差点一不小心把摇光砍了。好像差点被吓哭。后来聊了几句,摇光很崇敬先生的样子,先生反而很冷淡。摇光又问有没看见天枢,之后往扬州城去了。
“沙石老怪这个阵伤了天和,先生还祭了一下,超度方圆十里的生灵去三途河往生。至于此间对错?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路上我就问到了,破军星君挺崇敬先生,先生怎么这样冷淡。他这样说的。
“‘我从他很小就认识他和北斗的几个,那时候作为他的长辈,时常教导他,也有时非常严厉。但是后来我却不再管他。因为无论是慈还是严,管教过度了反而让他依赖,如何能让他成为自立的人’。”
兮泊月说完了,艮盈愣在当场。于是兮泊月不再管他,而是去操弄流了满地油的腊子。
艮盈忽然站起身,向兮泊月行了个大礼。
“诶?为什么?”
“旁观者清。”
“说起这个,我们还是来吃东西吧。”
兮泊月撕下来一条山鼠腿,烫得在两只手上跳来跳去。
艮盈却没吃,看着还是有些郁闷。
应该是师叔让他去陪师叔祖聊天的事。
“师叔祖很可怕吗?”
艮盈点了点头,道:“师兄们都说师叔祖是绝了经的女人,成天想要杀人。”
兮泊月一愣。
“你知道绝了经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大概是失去道心一类的吧。”艮盈面色严肃地说。
兮泊月想起震笑带他来轩辕神宫的路上,和他这样说道。
【“你也不必叫我师傅,叫我先生便是。整个轩辕神宫你谁都不要在意,除了两个人,一定要万分尊敬——即是师祖和师叔祖。”
“是玄机道长先前说的‘石女’和‘老怪物’吗?”
“嗯。。你千万不要说出来让他们两个听到。”】
“石女”、“雌鹏”,师叔祖化敷吗?
“泊月师兄,为什么师叔要让我去呢?我又不会说话,师叔祖要是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你也知道你不会说话啊。”
艮盈表情有些尴尬,看来小时候没少因这个挨打。
兮泊月回忆了一下和艮盈同辈的师兄弟,得出一个结论。
“大概是长相的问题吧。”
“啊?”艮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然后兮泊月摸了摸下巴。
“其实我觉得嘛,为了你不被打死,我替你去比较好。”
艮盈连忙站起来,行了一个铿锵有力的折腰大礼,神情肃穆而崇敬。
“我就是说说。。”
“请泊月师兄阁下务必替我陪师叔祖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