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天空又爬上来一点,扫荡着剩余的灰。启灵正坐在窗边,和手中的蝴蝶玩耍。他的住所其实就在教室的旁边,这阴暗的房间和院子里似乎不会进来一点光,除了那微弱的蜡烛。窗棱上已经落满了灰尘,主人的疏于清理就这样滋养着。不过,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味,只是无尽的阴暗。暗红色木桌上的玻璃瓶子中还有好多的昆虫,那些小东西好像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一样,或卧在几根树叶,或在沙土上沉睡。瓶子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他们的名字,这都是启灵的小收藏。一滴露水落下,那是前一夜留下的,因为院子的阴暗没有被蒸发。蝴蝶停在指尖,启灵尽量轻得挪到床边。他随后将自己捆绑在床上,然后放出了口袋中的赤红色蝴蝶,让其在手腕上随意的攀爬,之后清脆的打了一个响指…
Elijah上完了这奇怪的进攻术课程之后,有一种意外的疲惫感。那种新鲜的事物总会占用大脑巨大的空间来,微微缺氧的感觉让人有些迷醉。他不是唯一一个那样的,十几个人都在揉着酸痛的太阳穴,然后大口的呼吸的新鲜的冷空气。他们就这么默默地散开了,走向自己下节课的教室,或走回去休息。
“喂,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还这么没精打采?”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是Pumpay,这个之前带他们去北方的人。Elijah摇摇头。“现在Faramiea不在了,你们就留给我照顾了。怎么了,说说呗?”Pumpay继续追上来探着个脑袋问。Elijah依然不说话。“今天的幻术课怎么样?”Pumpay继续问着这些无聊的问题,直到Elijah上了楼。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嘛!”那人继续在楼下大喊着,然后Elijah一下把窗户关上。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了自己课上带回来的那个小瓶子,是一只蓝色的毛毛虫。启灵那时说,毛毛虫的能力比蝴蝶烈数百倍,只不过因为缺乏移动能力,大部分时候都被人忽略了。那个小家伙现在正在狠狠的啃着瓶中树枝的树叶,不时停下来用触角探探前方,然后继续大吃特吃,看起来完全无害。产生幻觉的虫,色彩越鲜艳能力越强,现在这只,仅仅是普通的淡蓝,身上的花纹也无比朴实,仅仅是不同线条的随意摆布。Elijah趴在桌子上,就看着这个小家伙,然后时不时用一根小木棍戳戳他圆滚滚的身体。
“如果能看到家里人的样子,看到Faramiea就好了”他自言自语道。小虫子好像听懂了什么,停住了吃,然后看着Elijah。
“你可以吗?”Elijah看那小毛毛虫有反应,有点惊喜。小虫子开始往瓶口爬动,Elijah便用手去接。一瞬间,天旋地转,Elijah手一抖赶紧把那小家伙扔回了瓶子里,然后拧紧了盖子。刚才那种力量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只上了一节课就像班门弄斧人的承受范围,而且,没人知道自己给自己设置幻想最终的结局会怎么样。Elijah并不想做第一个尝试的。毛毛虫扭了两下,爬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大嚼着树叶。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Elijah起身开门,那外面站着的正式Cadhla校长。老人的胡子和头发这一个冬天过去之后好像更长更白了,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睿智的面孔。“听说心情不好?”他有些严肃的问道;Elijah连忙矢口否认、“别装了,穿外套出来,给你五分钟。”老人拍拍他肩膀,下了一个不可抗拒的命令。Elijah一会便下了楼,外面不止他一个人。两支调查团的十几个人全部都在楼下,还有Pumpay。他的小报告已经一箭升进了云霄,直接送到了团长那里。老头搓了搓手,哈着白气“大冷的天,能不能有点激情,看看那树都发芽了。”的确,身后的枫树已经略微冒出了绿头。“你们呢,我看都要长霉菌了。”Cadhla略微带着训话的语气,十几个人都低着头。“真没辙,走走走,请你们去CaféDwell。”团长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开始往外走。巫师们有一句话,即使是在悲伤地事情,CaféLancit(Dwell)的一杯热茶和一碗面都可以解决。但,一分钱一分货。每个月5枚金币的生活费虽然够他们吃住,但是这种一顿饭就要花去十枚金币的奢侈很少有人能享受得起。每个人都像被充满了电一样,暂时得把用沉默封存了一个月的痛苦塞得更深一些,又紧紧跟上了团长的脚步。
推拉门打开,帘子撩开,温柔的香气铺散开来,拥抱着每个前来的客人。店主兼主厨就那么笑盈盈的站在厨房门口,欢迎着前来的客人。约莫五十多岁的大叔,黑色的头发中还有几根银丝,和团长友好的招呼着。屋子甚至看起来有些狭小,十几个人进来之后只能贴着坐下。但这种狭小反而多出了几分温暖的感觉,那种人与人之间最接近的感觉。后厨就在众人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食材简简单单,冷仓也小的可怜;有些材料,他们看到,就在门外随意堆放着。店主和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去后面忙了,每个人的点单都基本相同,全是这里最出名的拉面。最老的木头桌子被时间和餐厅中的油气磨得发亮,发出淡淡木香。桌上的摆设很简单,甚至连********中的都要比这豪华数倍:一双双筷子,木质的小碗,然后就是油盐酱醋辣油。单凭这个,没人可以把这家店同全国最贵的餐厅联系到一起。他们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等待着一会的招待。几个人坐了没几分钟,开始不适应的抖腿。
不一会,锅开了,香味四溢。那种浓稠的骨汤汤底给了面基本的味道,然后里面炖的稀烂的牛肉增加了厚重感。汤底中其他十几味香料勾出了层次的香气,有些令人醒脑,有些让人痴醉。最奇怪的是一种浓香,像是百年陈酿的味道,但又不是单纯的酒香。热乎乎一大碗就这么端了上来,整个饭馆顿时热闹了。开始不言语的人们,一杯热茶,几口爽滑劲道的面下口,便打开了话匣子。一碗很快就吃的见底,这一次失去控制的不仅是食量和风度,还有每个人的泪腺和情感。这个要求所有人变强的社会同时也封住了柔弱的退路,让人们惧怕失败。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畏惧,失落,悲伤,愤怒。他们把这些东西憋在心里太久了,以至于发酵之后更加强烈。Faramiea和Manson的死再也不是禁忌的话题,他们谈论着,懊恼着,用热茶灌下泪水。有人抱头痛哭,有人相互安慰。这种店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正好方便了他们这样。
“你们其实都是Faramiea的第一批学生,也是他最后一批。”Cadhla终于吃完了自己面前那碗加大的,这个老人吃如此油腻的东西,的确是个负担。“这小子,之前光忙着打打杀杀了,没想到还带了你们这帮孩子。”说完自己眼眶也有些发红“他是个好小伙子,这几年都熬过来了,没想到没看到决战”他努力的搓着手,把眼泪憋了回去。这是店主从后厨忙完了,走到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落灰的酒瓶,走回大家身边。Pumpay和Cadhla瞬间眼睛就直了,尤其是Cadhla,不知为何整个人像是突然变得像一个在酒馆充满期待的年轻人。就看店主缓缓地打开了瓶盖,顿时整间房子的香气提升了一个境界。是Spirit,面汤中最重要的东西,这瓶存了上百年的Spirit烈酒。店主给每个人都斟满了一小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团长接过酒站了起来“ToFaramiea!”
众人符合,“ToFaramiea!”然后一饮而尽。香气从喉咙中随着酒的辛辣一起流入附中,然后就像摇篮曲一样安抚着胃,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人们能觉得那种酒的气息在胸腔中诉说着什么,慷慨激昂又柔情似水。
店主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重新恢复了生命力,他们喧闹着,谈论着,哭着;然后默默地举起了杯子,“Tomyson。”
一饮而尽。
蓝色的天空又爬上来一点,扫荡着剩余的灰。春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