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花梦影弄了张帝都城里贵族公子的画像,步霏语依着画像上的样子开始易容打扮,花梦瑶则换了身普通男装,装成小厮的样子,然后两人雇了辆马车,用手中的令牌,混在人群中,顺利地出城了。
离开帝都城后,两人先将马车停靠在人烟稀少的路边,在车里换回各自的衣服,才走下马车,在湖边梳洗,只有卸下易容的装扮,恢复本来面貌,才不会在回千影阁时,被外面的守卫拦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梳洗完毕,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咦?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喊救命呢?”花梦瑶疑惑地嘀咕,又仔细地听了一会,才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主子,是从那边传来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好。”步霏语点头,没有片刻犹豫。
两人循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个粉衣女子朝她们跌跌撞撞地跑来,神色惊恐,后面还跟着几个彪形大汉在追赶她。
“求求你们,救救我!”辰雪柔摔在地上,拉住步霏语的裙角,哭哭啼啼道,“他们……他们在追杀我!”
“怎么是你?”步霏语惊讶地将辰雪柔扶起,见她浑身是伤,发丝凌乱,神色惊恐,模样狼狈不堪,又看了看远处追来的几名男子,各个穷凶极恶,心里约莫明白了几分。
步霏语准备出手教训那几人,却被花梦瑶制止,她干脆地说道,“不就是几个山匪嘛,何须主子动手,交给我便是了。”
花梦瑶利落地拔出腰侧佩剑,纵身一跃,就和追来的那几名男子打了起来,辰雪柔则躲在步霏语的背后,抖着身子,低头抽泣。
步霏语不放心,站在远处,看了一会,确定那几人的确不是花梦瑶的对手,才转过身,安慰道,“你别害怕,现在没事了。”
辰雪柔点点头,仍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步霏语又安慰了两句,才问道,“你不是在瑄王府吗?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
辰雪柔微愣了一下,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疑虑,她拿出手绢抹了抹脸上泪水,镇定了一下心神才抽抽搭搭地回答,“我见今日天气甚好,所以就带着丫环出城踏青,却不小心走散了,遇上了几个山匪,他们见我只有一个人就起了色心,想要对我不轨,我趁机逃了出来,他们就一路追了过来。”
辰雪柔越说越伤心,眼泪不停地流,步霏语只好又安慰了两句,另一边,花梦瑶已经将那几个山匪打得落荒而逃,她收剑走了回来,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女子,嘟嘴为难道,“主子,现在怎么办啊?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了,总不能再回帝都,把她送回瑄王府吧?”
辰雪柔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身上的伤,善解人意地说道,“你们不必管我,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步霏语实在不忍心将她一个人浑身是伤的丢在这荒郊野外,如果再遇上歹人,岂不是又要羊入虎口了?
步霏语思虑了一会,决定道,“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千影阁,然后我再派人通知……通知楚凌烟来接你。”
“嗯,谢谢你。”辰雪柔感激地点了点头,微垂下的眼眸却掠过一丝冷意。
考虑到辰雪柔身上都是伤,不方便再坐马车颠簸,步霏语便弃了马车,和花梦瑶一起搀扶着辰雪柔,慢慢往千影阁走去。
半路上,途经一座废弃的破庙时,辰雪柔突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嘴里直喊疼。
“你怎么了?”步霏语蹲下身,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辰雪柔喘了两口气,回答道,“脚好痛,我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这……”步霏语抬头,环顾四周,指着眼前的一座破庙,点头说道,“也好,那我们先到庙里面休息一下,晚些再走。”
破庙里光线昏暗,头顶木梁摇摇欲坠,破败不堪,佛主的身上也结着一层厚厚的蜘蛛网,一地的杂乱,满是灰尘,连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
花梦瑶好不容易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在上面铺了一些稻草,才扶着辰雪柔坐下。
“梦瑶,你去打些水来,给雪柔姑娘喝吧。”步霏语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花梦瑶点头,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天色渐渐昏暗,步霏语抱肩站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花梦瑶打水回来,反而等来了她最危险的敌人。
“千影阁主,你的丫环恐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楚凌然负手走来,带着十二铁卫和一队人马将破庙团团围了起来。
“你把梦瑶怎么了?”步霏语冷声问道。
“有这闲工夫,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楚凌然邪肆一笑,施施然地走进了破庙,十二铁卫也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啊!发生什么事了?”辰雪柔这才发现,惊慌地站起身。
“别怕。”步霏语小声安慰,护着辰雪柔退到破庙的一角,戒备地握紧手中的流光宝剑,冷声问道,“你想怎样?”
“楚凌烟从本太子手上拿走了一份重要东西,本太子想用你来做交换。”楚凌然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两眼逐渐眯起,射出如蛇一般的阴险光芒,“可本太子忽然又觉得,你的价值远不止如此,有你在本太子的手上,别说是江山,就算是楚凌烟的命,他都会乖乖地双手奉上。”
“痴人说梦!”步霏语嘲讽笑了笑,将辰雪柔护在身后,迅速拔出腰侧的流光剑,可还未来得及出手,身后突然一阵刺痛传来,让她踉跄跪倒在地,全身筋骨酸软,使不出半点力气来,她慢慢转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的人。
此刻辰雪柔好似完全变了一个样,缓步走到楚凌然身边,将手上的三枚银针丢在地上,神色冷漠地说道,“我在银针上抹了软筋散的毒,你最好别乱动,否则毒发得更快。”
步霏语双手撑地,冷冷抬眸,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辰雪柔怒目圆睁,愤恨地指着地上的白衣女子,“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早就已经被楚凌烟赶出了瑄王府,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无论我怎样哭着求他,他都无动于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步霏语暗暗惊讶,却没有回答,她从来就搞不清楚辰雪柔和楚凌烟之间的事,也不愿意去了解,只因她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步霏语一语不发地跪坐在地上,脸色已经开始渐渐惨白。
辰雪柔自嘲笑了笑,摇着头,向后退了几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声音极轻地缓缓说道,“他告诉我,因为你会介意,介意他身边有其他的女子,他不想你难过,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那么地温柔,充满了怜爱,可他却唯独看不到我眼中的痛苦!”
步霏语默默低下头,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一些奇怪的零碎片段不停地在脑海中浮现,洒满月光的凉亭,一地的空酒罐子,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有他眉眼间的深情认真。
“我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出现!”辰雪柔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掐住步霏语的脖子,不停地摇晃,失去理智一般地怒吼,“我恨死你了!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放……放手……”步霏语本就浑身无力,又被辰雪柔死命地掐住,无法反抗,差一点就要窒息了。
楚凌然见状,赶忙跑上前,拉开辰雪柔,呵斥道,“你做什么?!她可不能死,否则本太子拿什么威胁楚凌烟!你放心,事成之后,她的命就是你的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折磨她都可以!”
辰雪柔这才把手松开,步霏语只觉得天旋地转,虚脱一般跌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面无血色,身体痛苦地蜷缩在一起,不停地发颤,苍白的唇也咬出一丝嫣红。
楚凌然安抚完辰雪柔,又走到步霏语面前,蹲下身,一把拽住她,将她手腕上的镯子取了下来,在她跟前晃了晃,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应该还不知道这玉镯的来历吧?”
步霏语吃力地抬头,皱了下眉,目光恍惚地盯着楚凌然手中的镯子,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这是血玉凤镯,世间仅此一只,象征着独一无二,是伽国历代皇后的信物。”楚凌然把玩着手中的镯子,挑眉继续说道,“当年我父皇将这血玉凤镯私下送给韩贵妃,也就是楚凌烟的生母,真没想到,楚凌烟却将它给了你,他跟他父皇一样,都是个痴情的人呐。”
步霏语恍然,慢慢地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震惊,原来这镯子竟是他母妃的遗物,难怪他那么重视。
楚凌然站起身,将镯子递给身后的一名铁卫,胸有成竹地说道,“把这镯子送去给楚凌烟,只需要告诉他本太子在城南破庙等着他,他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铁卫领命匆匆离去,楚凌然又看了眼地上的白衣女子,才背过身去,对另外两名铁卫吩咐道,“先将她绑起来,我们再慢慢恭候瑄王大驾!”
步霏语虚弱地蜷缩在地上,她知道今日这一劫她恐怕是逃不过了,只是突然间,好想见他,真的好想,再见他最后一面,把心底的话告诉他,可是没有机会了,她知道见这一面也许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不可以再连累他了,所以……
步霏语轻轻抚上小腹,嘴角苦涩笑了笑,袖口一枚金针悄无声息地滑落指尖,“孩子,娘亲对不起你,我们只能来世再续母子的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