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蚕月,寅堂的后院明明满地落梨,闲情的雅致之景不偏不倚地映入榻上连喘气都艰难的女孩眼里。搬来这里已有一月,然而自己那位令同门都要眼红的师父只是拿自己来一次次地试药,每每自己中毒后只是不慌不忙地让她从休克中醒来,保证能勉为其难地行走后便有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她的死活曾无人问津,玉瀲也在其搬入这里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她继续破罐子破摔般地躺在榻上无动于衷,太累了,上天对她太不公平了,死就算了,问题现在死的话还会被说成无福消受如此仙师,唉的一声内心崩溃,终于还是有些许不甘地用力呼吸几口后走下地来,说是走,不如用滚更贴切,直不起身的她艰难地在地上翻滚,一月来她消瘦了太多,小小的身板触在又凉又硬的地板上生生发疼。靠近摆满符文容器之类的药桌前时,飞绒般的发丝间早已挤出了滴滴细密的汗珠,伸出湿冷的不像话的小手奋力抓了一把桌上新採来的药草,忍受着不听使唤的颤抖开始将其慢慢抱在胸口碾碎后将其尽力均匀地涂在手心上,再毫不顾忌形象地****起来,她想活下去,此时不再为了复仇,也不为天下大忠大义,只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狼狈之余也不忘振振有词地安慰着苟延残喘的自己。片刻后,她终于停止了颤抖,立马弹起身争分夺秒地爬上藤椅,急而不乱地配置起救命的解药,“风湿痹痛,肢体不遂,风疹瘙痒,吐泻转筋。”嘴里念念有词的是自己不堪一击的现状,贪婪而又疯狂地翻着一张张药谱,紧紧皱住的眉心甚至透出了对掌中集冊的一丝丝甘拜下风的请求,终于,目光留在了一页画有几只肥硕的春蚕的纸上,“治风湿遏伏于脾家,筋骨疼痛,皮肤发肿,腰腿疼痛,血瘀血少,痘科浆黡不起,亦宜用之。”真是不公呀!她竟然落在了要强食他粪的地步!然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后还发现蚕沙的收集日期还没6到8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师父和老天都要灭她。一阵无助地步回塌边,瘫软在软被里目光空洞地等死起来,她需要写遗书吗?不需要吧,没人会在意的?她都没有报答过夫人的养育之恩,玉瀲的手足之情,还有圣主的不杀之恕,多么失败的人生呀,中毒身亡且死的如此难看,不一会儿估计身体就会开始发愁招虫了吧,要不一把火烧了自己?以表自己曾坚持不懈地追求过完美呀,又摇头作罢,生火会把整个院子都毁了,堂主肯定就算她死了不会放过她,就算她索性逃过,玉瀲也难逃魔掌,一个无奈只是叹息着翻身,委屈地把脸埋在枕头里,可奈何枕头太硬怎么也埋不进去,“好硬!”抱怨着忽而又弹起身来:“枕头好硬!”只见女孩面露狂喜地抓起枕头,奔至衣柜前,二话不说取出锋利的尖刀刷的一下剪开了这救命的枕头,
“是蚕沙!”女孩几乎泪眼婆娑地无力跪在枕头面前。
浑然不知窗外一袭白衣的男子融入在落梨之中,眸色微红地盯着屋内那个顽强却不停颤抖,低头强忍却仍未藏住颗颗硕大的泪珠的女孩,嘴里缓缓力度地吐出:“翳儿,这一世,我一定救你出来。”
解毒后纤纤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像一个被冤枉的无辜孩子,眼里流露出浓郁的委屈,直到青衫堂主款款步入房内,她才稍稍挪了挪身子,好似专门让堂主在这满处凌乱不堪的屋内有站立的一席之地。
“明天来寅堂上庭拜师。”一阵沉默终是被毫无温度地划破。
“您不是不想收我吗?”纤纤不急不慢以同样的低温回复着,“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让我死,没有如愿以偿是不是很失望?”眼里呆着一如既往的空洞。
“我想杀你也不会自己出手,而且更不会将一丝一毫的解药放置房中。”献馘难得地解释着,“你是第一个通过考验的,也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哈哈哈,”又是一阵自嘲:“如此,我希望自己也是你的最后一个徒弟。”随即抬头:“我不会再让人在你的魔爪下无故受罪的,一刻也不会。”
“希望你能有说到做到的本事。”献馘也是不以为然:“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心疼你,若是你熬不住这个能生不如死但能死的一月,今后要生不敢要死不能的日子又该怎么办呢?”
小小的身子闻言一个细微的颤抖:“你们根本不是神,不是仙,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什么普度众生!就一尊尊作虐多端的修罗!”纤纤终于哭喊了出来,一个月的压抑,一个月的痛不欲生,可吼完以后又像受伤的孩子一样蜷缩起来,她冷,身子冷,心更冷。
“呵呵,只有9岁的孩童回信荒谬之言了吧。”他蹲下身捏住纤纤的下巴将其强行抬起,“看着我,”四目相交:“现在,吾乃天,你敢求吗?”
一个震惊,盛气临人的压迫让女孩近乎堂目结舌,献馘说完了想说的起身欲离屋而去,谁知身后终是响起了一个坚毅得让他又惊又喜的声音:“你不是我的天!从今以后,我自己就是自己的天!”
希望到那时你还能觉悟如此。这句话终究是没说出口,终于,两人各怀心事地分开在了无月的寒夜里。
十二地支中的老三要收徒啦,消息一出三界瞬时沸沸扬扬,好多年没有新闻的世界忽然来的一个消息不管和自己有无直接关系大家都会十分关注。
“会是什么角色呢?”
“听说是个没爹没娘的女娃。”
“真是罕见,还是个丫头,走,到时去看看。”
一阵人声鼎沸,四面八方大大小小的神仙竟然都为了这小事齐聚一堂,说是来喝喜,但又不知贺的是什么戏,若说来看热闹,也不见得有多热闹,但在上届圣女走后三界之间就没有什么浓重的活动了,所以这次各位也是削尖了脑袋前来闹腾,不过发现这最重要的东道主圣子大人和堂主们竟然暂未现身。
“师道大矣哉,系顶天立地之策,历代相传。今有纤纤请愿拜于十二地支之寅堂堂主献馘门下,受业学演之术皆为秘要,誓死不穿,苦心钻研,刃迎缕解。永无期满之日,谢师效力与天地同寿。虽分师徒,谊同父子,对于师门,当知恭敬。身受训诲,没齿难忘。情出本心,绝无反悔。”说罢恭敬跪地,显然中毒之后的身子过于虚弱还为恢复完全,三拜大礼才两拜就有些头晕目眩体力不支,座下的玉瀲一月不见看纤纤被折磨成这样不禁一阵心疼,恨不得冲出去抱住这个可怜的娃娃,一旁的衣着玄黄的男子本是极不甘心有人先他一步接触了堂主,但又看纤纤被折磨成这样又心满意足地愤愤小声道:“活该!”
起身时,纤纤实在撑不住了,踉跄着向前一倾,直直地栽在了刚被端上来准备采集鲜血的空盆里。
“哈哈哈哈。”满座似乎终于找到了前来的目的,炸开锅般的说起十二地干的老三收了如此一个窝囊的徒弟。
“我说纤纤,你快下来别给咱们丢脸了吧,杀了同门为了引起圣主注意先不说,又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让圣主赐你这么好一个师父,谁知资质这么差,才一个月还没开始学习就站不起来了,我看你还是快下来别丢脸啦。”只见满身玄黄的男子身边一小跟班带头激动道。
“诶!话不可这么说,估计呀,不是纤纤姑娘天资差,是因为毕竟凡胎,且自幼无父无母,养她的夫人也被克死,估计是晦气太强,在九重天造的上古大陆无法久待吧?”又是一阵哄笑,来宾也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内讧。
“你们呀都说错了,我看她是想病态不会让大家再那么针对她,只有大家都对她毫无防备她才好下手最后把我们都杀干净呀!就像之前谁也想不到她会杀了比她年长的弟子们一样。”
“你们别说了!才不是这样的!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干嘛瞎说!”玉瀲本来说话就很轻柔,此时却努力放大嗓子:“夫人不是被克死的,是被谋杀的!纤纤变成这样是被折磨的!和伪装没有半点关系。”
“哟,玉瀲姑娘,你这话就真真有趣,堂主有什么理由去折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呢?你以为她纤纤是谁呢?值得咱们堂主上心?”说着将玉瀲解恨般的用力推倒在地。
随即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玄黄衣服的男子竟然站出来护住玉瀲道:“有话不会好好说吗?至于对姑娘家如此?”
这时几个嚣张的家伙彻底恼了,操起自己刚获得不久的血器直扑玉瀲而去,男子杀的游刃有余,但招招毙命十分狠毒,大家间他如此之强便都向玉瀲扑去,玉瀲毕竟不及众人,有些费力地防御着,忽而右边手臂被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家伙划出了道深深的口子,原本整洁干净的裙衣变得凌乱还沾上血渍,随后手中的镰月双刀被纷纷踢飞,慌乱之余尖叫起来。
而这声尖叫也是让魂不守舍的纤纤清醒过来,瞳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顽强和丝丝不觉明厉的恨意,****的同窗们或许感受到了这犀利的杀气,都缓缓停下来伫在原地。纤纤还不会用自己的血器,但气势毫不减弱地站起身,稳稳地走到一位来宾桌前:“袖手旁观,好是自在逍遥快活呀。”
“我们只是想看看第一位被指定为十二地支的弟子的实力。”这位仙客心态看似不差,实则并未把纤纤这个“病秧子”当回事。
“喔?我的实力吗?”纤纤近乎邪魅地反问道:“我凭什么成为堂主的弟子?”忽而大吼的同时踏上小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除了这位仙客腰间的佩剑,蹲立翘首,眼睛一眨不眨地将利剑不偏不倚地插入仙客心中,一阵胜利的邪笑,再是拔除,滚烫的鲜血喷在纤纤的脸上,她静静地享受完这曼妙的艺术后用懒散的声音揉发缱绻道:“因为我是天!我的存在就是天理!我的行为,就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