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通往法场最长的一个巷子里,分外冷清,似乎到了冬季,冷风拍打在脸上,令人感受到很深的凉意。
石定在心中感叹廖刿的那种气势,此刻便留他一人在那,纵身一跃,往远处离去。一旁的卫林军从法场在冲进来要抓住廖刿,只见无数道弓箭齐飞过来,卫林军大惊:“极热……起义军!”那群人死伤一排又一排,连连后撤无人敢向箭阵前进。
两个熟悉的身影,率领着一群身着铁甲的队伍杀向了法场,人数众多,不计其数。领头的正是达兰提斯与孟夸,极热起义军的第七主将与副将。达兰提斯比当年强势了很多,连孟夸,也长大了。
两人快速奔到廖刿身边,看着他胸口源源不断流着血,惊叹不已,只听达兰提斯命令道:“快来人,把廖刿抬回去!”
廖刿意识还在,一副痛苦而又惊讶的表情,说道:“快去救……”
“放心吧,大哥。”孟夸说道,“库轲妹妹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廖刿眨了下眼睛,又因为身体极度疲劳,昏了过去。待有人将他抬走,孟夸才看了一眼达兰提斯,示意杀向法场救人。
主将台上,薛盈儿见状,大怒道:“谁让石定杀了廖刿的?我不是说了活捉他吗?”接着又命令左右:“把石定叫过来,我找他有话!”
“郡主,法场内还有刑场与起义军,难道不管了吗?”左右问道。
“我不管他们怎么出现的,交给卫林军就好了,官府的人立刻撤回!”薛盈儿话音刚落,便提起香魂剑,离开了主将台。
“明白。”
此刻,薛家二、三、四护法一起上阵,收拾残局,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多起义军,遍地的高手,一时间无法阻挡。
断头台上,刽子手正准备起刀,正要落下的瞬间,孟夸看着远处的断头台,箭已架好,却好像来不及了。
“妹妹小心!”刀已落下,被绑住的萨尔猛地朝着库轲一撞,刀便砍中了他的后背,只听库轲顿时大喊:“哥——”
孟夸的箭随之射出,正中了那刽子手的胸口,那人随着射过来的那一箭飞了出去。
萨尔所中这一刀威力虽不强,但刀口已经深深地陷入他的身体,萨尔顿时感觉到每个器官都开始停止了工作。
“哥……你没事吧?”见萨尔气息渐弱,库轲泪流不止,此刻,萨尔仰天长叹,好像正用着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大喊道:“未来迎娶我妹妹的那个!帮我好好地……照顾她!”话音刚落,萨尔的身体顿时经脉全断,眼冒红血,躺在了地上。
“哥——”库轲大喊着,泪流满面,也叫破了喉咙。
孟夸见状,拔出剑朝着前面狂奔,此刻,一七尺汉子挡住去路,那人便是薛家四护法——炎夏。
这时候,炎夏突然投了过来一颗火药,孟夸见状,持剑一撤,将弓箭架起,瞄准那人,一箭射了出去,炎夏见状,手机放出一镖,击飞了那箭,孟夸见状,知道自己远攻不占上风,便拿起剑朝他杀去,那人连连后退,借着轻功,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小心后面!”达兰提斯见又一人偷袭,便大喊道,自己也持剑抵了上去,又一招“落刃”切断了那人的身体,但那人却突然消失。
“后面!刚才是幻觉!”
当达兰提斯与孟夸同时转过身,一蒙面人出现在两人面前,背后一把长刀,一身忍者的装扮。
“他是薛家三护法,忍者无名,从不说话,武功很高,刚才偷袭你的只是他的分身。”达兰提斯说道。
“得快点救出库轲。”
“保护好你自己。”
“明白。”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刽子手也举起了刀,正朝着库轲砍下的瞬间,孟夸大惊,突然一箭射了出去,但那忍者从腰间抽出了一个手里剑,一剑便将孟夸射出的那支箭击飞。此刻孟夸正焦虑救不出她了,可台上突然跳出来一个男子,只一掌拍向刽子手,便将其震飞,救了库轲一命。
“你……是谁……”库轲含泪问道。
那人便是楚仝,可在场之人没有人认得他。
“别管我是谁。要不是那个人,我不会来救你的。”楚仝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显然那种低沉,是装出来的。
“什么人?”
“没时间了,我把你带走。”楚仝抓起库轲便纵身一跃,跳下刑场,径直朝着法场外奔去。只听身后之人大喊道:“抓住他!别让犯人跑了!”
孟夸见状,连忙朝着楚仝的方向跑去,扶住了库轲,谢楚仝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哥哥还在那边……救他……”库轲哭道。
孟夸听后,又对楚仝说道:“壮士,麻烦你把她送到我们的人手里,台上的那个兄弟交给我吧。”
楚仝瞧了一眼孟夸,随即点了点头。
这瞬间,忍者丢一手里剑飞了过来,孟夸一惊,持剑一挡,被一股冲劲震退几步,再一看,那忍者已经借土遁逃走了。那群卫林军也无心拼杀,节节败退。
“穷寇莫追,你的请求已经达成,不必要再做无谓的拼杀。”达兰提斯说道,又朝着队伍命令:“撤!”
“可是台上那人的尸体还没有救回来。”孟夸叹道。
“为将者不能因为一句尸体就葬送这么多人的性命。你接到消息说廖刿有难,请求来救他,现在任务已经完成,难道你还想再有损我们军队实力吗?”
孟夸听后,又叹了口气,终于收了剑。
回撤之路被扫清,根据廖思雪指定的路线,那日来到莱州对地形的分析,官府的军队几乎全部驻扎在法场,因此来去自如。幸而此次掌握兵权的孟夸比较冷静,听的进劝,否则所有人都有可能葬送于此。
……
“郡主冷静,我并没有杀廖刿。”
薛府内,人云散去时,石定半跪在地上,谢罪道。
“那……好吧,没关系。倒是黑豹双煞竟然那么容易就被打败了。”薛盈儿说着,瞧了一眼伤残的两人。
黑豹两人谢罪道:“谢郡主挂念,只是当时廖刿那招过于凶猛,我二人没有防备,这才……”
“别说了,我不想听。”薛盈儿话音刚落,突然将香魂剑插在了地上,眼色骤变,四周空气凝固,气场十分强盛。黑豹兄弟被这股气势所震慑,昏倒在了地上。
不久,薛凌志走了过来,笑道:“竟然用你的帝王怒气对付手下。”
“谁让我是爹的帝王之气的唯一继承人呢?”薛盈儿冷笑了一阵。
薛凌志对着石定招手道:“你起来吧。”
“谢老爷。”石定说道,便转身离开。
薛盈儿有些不甘心地问道:“爹为什么下令撤军?这明明是一场可以将敌人全部歼灭的战役!”
薛凌志听后笑道:“原来是你在起义军散布的谣言,把他们引过来的。不过此战不能乱打,因为战事一旦响起,死伤的可就不仅仅是我莱州的将士了。”
“爹还想着那群百姓吗?或者说,还得留足够的兵力与东厂等势力抗衡?”薛盈儿惭愧道,“爹果然比巡抚大人更称职。”
“为将者,切忌盲目用兵,虽然现在兵符在我们手上,可一旦那些兵将士气低落,便没有人再会听我薛府的命令。”
“明白了。”
“你也长大了,香魂剑也该出鞘了。这把集聚了香魂怒气的宝剑,一定要善用。还有薛家六大护法,其中有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多谢爹教诲。”
薛凌志笑了几下,扬长而去。
……
赤水河边,东瀛西城区,剑铭武馆内,廖刿又回到了这里。
“这伤可不浅啊,对方不愧是残锷剑主,竟然可以将剑把握到这种境界,砍下伤痕,却不伤及性命。”看着躺在床上的廖刿,杜峤沉静地说道,“不愧为剑圣。”
“总舵,比您还厉害吗?”孟夸问道。
“比起力度,我不如他。”
此时,门外一对夫妇走了进来,那两人蒙着面,还压着嗓门,男的说道:“床上这位少侠的伤交给我们,他醒来之后,别告诉他,我们来过。”
“你们怎么进来的?”孟夸怒道,“快出去!”
“慢着。”杜峤走近,仔细地透过面纱看着他俩,皱了皱眉,又点了点头。
看着那夫妇两人的身影,一旁的廖思雪心里一惊,看了看杜峤,走出了房门。刚出门,她就有些抑制不住脸上的泪痕,待杜峤走出来,一下子便投入到他的怀中,低声说道:“谢谢……”那时,杜峤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抱住她,让她流泪。在别人看来,廖思雪是因为四弟受伤而心痛,不过,眼泪是她的使命,一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谁能理解,这种相见却不能相认的痛苦?
“放心吧,他们在,可以治好的。”杜峤说道。
几人纷纷走出了们,廖思雪见状,抹去了眼泪,回避道:“你们……还有军机要谈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没……”孟夸刚要挥手,却被杜峤打断:“你先去吧。”
他们也许没看见廖思雪脸上的泪痕,不过即使看见了,也不会多想什么。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从来没流过眼泪的她,现在却表现得有些脆弱。
刚刚占领了此地没多久,起义军的干部到处做着工作,而众将军被分配在各地,等待指挥命令。
屋内,只有那对夫妇。
“夫人,这么大的伤口,你有把握吗?”
“刿……”那蒙面女子一直压抑着声音,“贵草药还得到别的地方采集。”
那男子稍微有些紧张,瞄了一眼窗台,见到一只鸟儿留在上面,便叹道:“得麻烦门外的人去取了。”便放重脚步走到门口,刚开门,门外卫兵便走了进来,说道:“两位需要什么药材,小的去取就可以了。”
那蒙面男子说道:“人大概不够,让门外的人都进来,我来开药方。”说着,男子又看了一眼那女人,问道:“可以吗?”
那守卫听后,也没多想,便走了出去,呼道:“四个人,都过来。”
那女子一听,便准备了五枚银针,待他们都进来时,突然朝着他们飞去,几人便立即动弹不得,立在那里。那男子将脸上的面皮撕开,漏出了真面目,竟然,是廖流江。
“痛……”廖刿还在流着泪,身上已经被白色的布缠绕起来,防止伤口被撕裂。鲜血还在流着,神智也不清楚。
觟秉珢也撕开了面纱,留着眼泪,将廖刿身上的纱布解开,待廖流江将那五个人置于原处,又紧关房门,拿出了带来的西域金疮药敷在了廖刿身上。
“刿儿……苦了你了……”
“他这么多年受的苦,可比这个多多了。夫人把眼泪擦去吧,我们就离开。”
“他身上的伤……”
“相信他吧,他的剑豪之路,怎么能不遇到点挫折呢?”
……
杜峤见屋外五个人有些不对劲,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都被点住了穴道。推开了门,这才发觉刚才的夫妇已经离开。
“西域金疮药。”杜峤认出了那个东西,“皇家的东西。”他见到了廖刿的身体早便停止了流血,这才放心下来。
……
“哥哥……哥哥……”
“别哭了,库轲。”
“哥哥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救他?”
“情况紧急你也该知道啊,能把你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孟夸正安慰着裹着被子里的库轲,只见廖思雪进来,说道:“让她好好哭一场吧,时间可以洗去一切的。”
“为什么不让我也死!”库轲猛地翻开了被子,“廖大哥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别傻了,廖大哥没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呢?”孟夸笑了一下,抚了一下库轲的头发。库轲见了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双自己小的时候就熟悉的眼睛。他是孟夸,比任何人都要亲。她抱住了他,继续留着眼泪。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没办法接受打击,脆弱的心灵让她感到自责。孟夸轻声说道:“没事的……”
廖思雪见到,满意的走出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看着屋外的杜峤。他走了过来,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那样冰冷,但细腻。
十天的时间,廖刿恢复了神智,伤口已经愈合。窗外下起了雪,冬天来了,却没有那么冷。静默空虚,没有人有以前的那种狂傲。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时都会瞬间消失,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铺了厚厚的一层。那时,多少人渴望,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