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的身影离开了她身后,将一个玻璃小瓶子砸向了地面。顿时,破碎的玻璃带着光斑,在空气中沿着一条条不同的轨迹,向着天空如一个光罩绽开,向四周发散。顿时,一阵明亮的强光,如一阵隧道中突然亮起的聚光灯,纪垣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强光照得睁不开眼。
棉铃也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勉强睁开一道细小的缝,在恍惚的目光中,她看见一粒一粒小小的光斑均匀地漂浮在磁场中,就像一只一只浮在空气中的萤火虫。她愣了一下,恍然想起,这些熟悉的光斑,和在风之圣域墙壁、地面附着的发光苔藓一模一样。她感觉得到,身后未央离开她背后的感觉,但她没法回头,没法松开手,也无法睁开眼,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未央,千万不要乱来啊……
虽然因突如其来的强光,纪垣也无法睁开眼,但那双黑色的手没有松开扳机,“可笑,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而已,除此之外你还办得到什么?别指望能蒙得过我的眼睛,我只要按着扳机不放,你们不一样最终会被打成马蜂窝……”狰狞的笑声,踏着如坚冰一般寒冷的金属地面,恐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逼近,冒烟的枪口一点一点步步紧逼……
光与影笼罩着不安的空气,绝望的枪鸣伴随着狂妄的笑声充斥着混沌的天际,一个灰白的身影从飞艇顶端一闪而过,如一只撞上悬崖的寒鸦,从左侧向着纪垣的腰部狠狠地撞去……
呼啸的子弹戛然而止,纪垣的枪声被突如其来的撞击给打断了。未央用尽全身的力气,趁纪垣没有睁开眼的空隙,从他左侧猛地向他身体撞去。那一刻,最后一丝火药的余晖落下了,两个不羁的身影,伴着那阵余晖,伴着那被甩飞的枪口,沐浴着高空寒冷的气息,向着那抹生命最后的余晖落去……
子弹的轰鸣落下了余音,那一片片耀眼的火光渐渐消散在湿润的水雾之中。制控器停了下来,明亮的光降了下去,棉铃睁开双眼,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斑驳的光斑随风飘逝,顺着重力落了下去,一同坠落而下的,还有那两个轻如灵魂的身影,向着飞艇底下无尽的深渊坠去……
她捂紧了嘴,她终于知道未央为什么要用发光的苔藓来展开了一个光的结界了,这道结界,就像一道无形的门,将他们相隔两个世界,因为有它,自己没办法阻止未央与纪垣同归于尽的那一瞬间,因为那扇结界,自己无法再看见未央最后一眼了。
结界的光落了下去,同时落下的,还有那盏名为希望的烛光。苍茫的天际,唯留下棉铃萧瑟的背影,向飞艇边缘飞奔而去,扒在金属的崖边,向着寒冷的深渊望去。飞艇顶端没有护栏,只有圆弧形的金属墙壁。一阵强风正对着她的脸迎面袭来,飞艇下方那一阵刺骨的寒风,直钻进棉铃单薄的衣领之中。在薄云中,她急迫的眼中终于捕捉到那两个融入天空的身影。
这时,一个黄色的三角形影子,从飞艇侧边的瞭望台被疾风吹飞出来,但因为被系着绳子,顿时又像被拽回去一样被扯回了飞艇,因为气压,被紧紧地贴在了金属墙面上。
那个是……
萧大伯的滑翔翼!
那飘扬的尾翼,那一抹熟悉的金黄,就像逝去的萧大伯飘扬在天际的笑容。
带上心底的那份希望,追上去吧,利用这阵风,让风之族的银铃响彻碧霄吧!
“嗯!”
一抹白色的余晖,那个飘扬的裙摆松开手,从飞艇顶端一跃而下。顶着刺骨的疾风,半蹲着膝盖,顺着半弧形的金属墙面,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地往下急速滑去,向着那抹飘飞的金黄急速滑去,借着重力,越来越快。风的喘息声,在耳旁越来越清晰……
飞艇侧边瞭望台的旗子迎风飞扬,就像在向远方招手一样。棉铃也不知是谁给自己的勇气,拼尽全身力气,从圆弧墙壁上猛地蹬起双脚,离开了墙面,飞入了空中稀薄的水雾中,飞向那面飘扬的旗帜。借着惯性,如一抹白色的流星,从瞭望台上方一跃而过,伸出手,紧紧拽住飘扬的旗帜,在空中挂住,借着速度顺势一荡,绕着旗杆一道圆弧飞向瞭望台。但因为没办法遏制迅疾的速度,柔弱的身子重重地砸向了瞭望台坚硬的金属墙面,掉落在了瞭望台上……
咬紧牙关,棉铃忍着剧痛,她捂着正面撞上的左肩,被撞得生疼的左肩在飘雪般寒冷的风中也渐渐冻得失去了知觉,反而越发感觉不到先前那般疼痛了。棉铃捡起地上散落的小刀片,割断了绑着滑翔翼的绳子。
顿时,那面展开的滑翔翼借着风势,像迎风的老鹰一般在空气中猛地一震,空气涌入滑翔翼与墙壁紧贴的缝隙中。在那一瞬间,就像一张单薄的白纸,被卷入了那一片呼啸的风中,带着绳子,伴随着风的气旋,在天空像一阵小旋风,直钻入浓厚的云端。
棉铃拽着绳子的底端,绳子在空中飞扬,她拼尽全力将绳子一拉,左手努力伸向前,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滑翔翼操纵架的横杆,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臂架在操纵架上,“风之子,你还记得我吗,”她望着飘扬在眼前的薄雾,在心中默念道,“如果你能听见我心中的话,拜托你,带我去未央的地方吧,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