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生命降生又离去,如落花纷飞的时代,一切生命都显得那么脆弱易逝。天空也停止了哭泣,在冰冷的金属地面,那一声无情的枪响了,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响彻天际,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棉铃——”
在未央惊恐的眼中,那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飘扬的白色裙摆在风中如一道白帘,挡住了未央那不敢相信的眼睛,就像一层白纱,替自己挡在了死亡的子弹前。
在纪垣阴冷的笑声中,那双黑暗的手指没有松开,紧紧地扣住冲锋枪的扳机,子弹像停不住的发动机一样,发狂的子弹伴着恐怖的笑声,摩擦着滚烫的枪管,刺眼的火光映着剧热的枪口,将这片空中禁域染成一片死亡禁区。从未央震撼的双眼中,隐约可以看见洁白的白纱后闪光的枪口,还有子弹摩擦空气,摩擦枪口的剧烈轰鸣声,伴着升起的一阵阵火药的烟雾。
“——棉铃——”未央捂着剧痛的手臂,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喊道。
“未…央…对,不,起……”棉铃挡在他身前,双臂柔弱,却坚强地向外张开,如一张拦住死亡的网,在这片天空中为未央留下了一丝生存的区域,“对不起,是我的任性,一度让你们面临着危险,而我自己,却……”默默忍受着痛苦,那一丝颤抖的话语,却在此刻,如沐耳的清风一般,“我不再是一个只会躲在大家身后软弱的小女孩了,我要像你们一样,勇敢地,勇敢地向不公平的命运,挑战…下去……啊……”
最后的话语声,被一阵钻心的痛打断……
棉铃——
疾驰的子弹,一道道火光的弧线,不断摩擦着地面,擦出明亮的火花,伴随着嘶鸣的摩擦音和一缕缕泛起的白烟,飞向天际……
“原来是这样啊……”纪垣静静欣赏着眼前这一幅壮美的画面,一束束子弹像绽开的花,飞向云雾缭绕的四际,而在那花束的中央,那两个逆风的身影……
“你的勇敢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居然差点忘了你的存在。而且,当初我在教堂给你的那件东西,现在看来还真成为了一个祸根……”纪垣望着棉铃手中紧紧地攥着的‘钢笔’,“我居然会忘记,我当初给了你一个制控器。但是,你别忘了……”
那阴冷的笑容,两挺冲锋枪的扳机被按得更紧了,“但是,你别忘了,什么东西都是要耗电的,制控器若是超负荷工作,电量透支后,延续你们生命的磁场自然会消失,到那时,所有子弹就会把你们打成筛子了,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且,小姑娘,你也一定早就发现了它的另一个致命缺点……”
如鹰一般敏锐的目光,观察着棉铃痛苦的表情,“小姑娘,你一定不会忘记,在海格伦特山坡,那烙在你手臂上的痛。所有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磁场承受下了所有子弹的冲击,而磁场的力又转化给谁呢。小姑娘,现在,你握着制控器的双手,恐怕已经痛得快要断了吧,所有子弹的力,足以将你每一寸骨骼都崩碎,而你,居然能强忍着这么大的痛……”他紧紧握着不断吐着子弹的枪口,一步一步地逼近他们,“最后,你会死的……”
伴随着,那一阵恐怖阴冷的笑……
棉铃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一颗颗温热的汗珠,从棉铃额角滴下,在磁场中以一条飞跃的弧线向一旁落去,飞扬的子弹顺着磁场的切向,向两个孩子两翼以数条悠扬的弧线划破空气,越过那层稀薄的云雾,飞向天际。裙摆在均匀的磁场中慢慢浮了起来,系在腰上的飘带,在风中,在磁场中,无力地飘动着……
未央捂着受伤的手臂,“棉铃……”他看得见棉铃越来越痛苦的表情,就像那次,从海格伦特的山坡上往山下滑去时,棉铃替自己挡下了所有的子弹,和那时那一模一样的痛苦表情,清晰地印在那张娇弱的面庞,痛楚的表情渐渐变成痛苦无助的喊叫,手臂就像要被一节一节扯断一般。未央感到一阵揪心的痛,“不要管我,他的目标是我,你快逃啊……”他多想把棉铃推开,让自己一个人担下一切,可此刻,手臂的血液却像被冻结一般,凝固的血液,凝固的神经,麻木的手臂已在寒风中失去了知觉,那仅存的一丝气力,也在无情的寒风中被抽尽了,连把棉铃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棉铃!!”在他颤抖地目光中,棉铃头顶那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流淌而下,手臂的关节在寒风中萧瑟地抖动着,仿佛随时会被巨大的冲击撕裂,脸颊那渐渐变得撕心裂肺般的表情,他心底一阵钻心的痛。棉铃,我不要你为我付出生命……我要的,是你,勇敢地活下去啊!
在地狱深处咬紧的牙关,那仅存一丝力气的左手,顶着刺骨的寒风,颤颤巍巍地伸进衣服内侧,取出一个发光的小瓶子。他闭上眼,对着棉铃耳边,轻轻说道:
……棉铃,谢谢,对不起,再见……
棉铃的眼睛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