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我换上运动装,带好装备,来到田径场。
虽然之前的四年我保持了适量运动,但针对网球运动的特殊性,现在仍需要开始着手强化部分身体机能,才能重回巅峰状态。
体力和耐力可以通过体能训练来逐步增强,通过控制跑步的速度和里程数,循序渐进,最终达到专业级别的训练量。
灵活度和身体协调性需要通过专业的站位、步法训练和动作训练进行强化,之前练习的瑜伽倒是帮了大忙,如果对方回击时在球上加了旋转使得预估落球点产生偏差,我也可以通过柔性训练积累的经验完成一些理论上不可能做到的回击。
力量和短期爆发力的训练倒是真的要从头做起了。毕竟工科院校的健身房里都是男生,我一个姑娘在里面练卧推实在是太奇怪了。我选择在宿舍练习哑铃来增强手臂和肩膀的力量,至于核心区,恐怕我也只能在宿舍里练习深蹲和卷腹了。
这个点在操场跑步的大有人在,还没跑多久,我就看到了许子云等人。
原先我并不认识这些网球队队员,只知道那一群人约莫这个点就会过来,把装着球拍的包整齐地堆放在一个角落里,然后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队服开始长跑。
开学的半个多月来,我发现这支队伍的训练人数似乎有所变化,但是不管怎么变,有些人一直都在,不曾缺席。高冷面瘫男许子云、居家好男人石尘和阳光暖男周勋就是其中的典型,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熟面孔,我猜应该都是正选队员,可惜我认识的人不多,八卦也少,名字和脸还有点对不起来。
筱姐曾说过,国水有四大校草,网球社独占其二,所以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女生经常组团围着网球场尖叫,听说许队长每天都要跑出来清场好几次。
说许子云帅的估计都被《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奇怪的小说洗脑了,跟一个面瘫的冰块待在一起看电影吃饭什么的真的会感到幸福吗?至于说周勋帅的...这个...我真的没法否决...客观地说,他的确拉高了我们国水的颜值水准,加之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和腻死人不偿命的温柔脾性,要不是我看穿了他的腹黑本质,估计也要路人转粉了。
同样都是温柔,或许是出于对周勋的忌惮,我更欣赏南宫羽隐藏着悲伤的坚强的温柔。
跑完步,我又走了几圈,随后在跑道边上做了适当的放松运动,准备拿水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走得太急,忘记带水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昨天没带毛巾今天忘带水,明天准备把什么东西落在宿舍里呢...”我默默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
“明天把自己落在宿舍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转过身去才发现是周勋。古人云,说曹操曹操到。
“明天下雨,不要出来锻炼了。”他保持着招牌式的微笑,把一瓶水递给我,“本来是为治宇准备的,结果他临时有事没来,所以多出了一瓶。”
“谢谢。”我的确需要及时补充水分,没跟他客气,直接接了过来。
没想到,水是从保温箱里拿出来的,此时还有些温热。
见我有些诧异,他补充道:“女孩子喝冷水不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外号是阳光暖男了...
内心冰冷如我,也感受到了他传递进来的温暖,虽然不排除这是他通用的招数。
好吧,印象分+1。
晚上,我从自习室出来,径直来到空闲的网球场。
除了男女网球社专用的训练场地之外,田径场后面还有几个需要缴费使用的网球场,凭学生证可以免费入场。
走到最里面的场地,热身后,我从包里抽出网球拍和球,开始对墙壁练习。
今天还是老样子,主要练习球的角度控制。
站在场地端线正中间发球,通过对球施加少量的旋转,从一步不动原地回击到左右各迈出一步回击,随着角度的增加,每一次回击的站位沿场地中线对称向外扩张,直至无法接到球为止。每一次回击完成,我便把力量从手臂和肩膀转移到下半身,将气劲凝结成离弦之箭,身形腾挪,力量上行,旋转回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些技术对于13岁时的我而言,就像呼吸一样简单,球拍并不是一种工具,而是身体和意念的延伸。
太完美,才太容易破碎。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为什么球的触觉这么生硬!为什么奔跑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
不,这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这么软弱!!
“Angela,YOU.ARE.SO.RUBBISH!You.are.just.the.dust.in.the.history!”
弥塞雅...柯娜...
“柯娜!柯娜!!!”在绝望的嘶吼中,我眼前一黑,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踉跄地向前冲了两步。
呵,即便不摔倒,高速而来的球也会要了我的命。
又要死一次了...
“砰!”
下一瞬,我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网球裹挟着更强劲的旋转折返而去,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悠然落地。
“霂月,霂月!霂月!!!你听得到吗?”
无边的黑暗里,我仿佛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唤。
“霂月,天亮了,你该醒过来了...霂月...”
天...天亮了...
从天而降的光亮撕裂了冰冷的黑暗,我奋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你终于醒了,小月。”他又眯起了眼睛,脸上是招牌式微笑。
我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我听见你说,天亮了,你该醒了...”
“嗯呢,以前我弟弟做恶梦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唤醒他的。”他加重了左手的力道,把我环得更紧些,用右手替我把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看来你陷入了很深的梦魇,有脱力和晕厥的症状,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不!...不用了...扶我过去坐一会儿就行。”
周勋扶我坐下,在我的包里找出毛巾递给我,随后开始找水瓶。
摸到水瓶的时候,他皱了皱眉,随即从自己包里取出保温杯,倒出一瓶盖水,递给我。
“其实初秋...”
“初秋也不行。”虽然语气很温和,不知为什么,我仍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斩钉截铁。
“天气再热也不许喝冷水。”见我喝完了一杯,他又倒了一杯给我,“记住了吗,嗯?”
这一次,不是幻觉,我真的听出了红果果的威胁,仿佛我再喝一口冷水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记...记记住了!”
“嗯,小月是好孩子,来,再喝一杯。”他揉了揉我的脑袋,继续灌我。
“......”
喝完一壶水,我终于从冰冷的噩梦和某个腹黑男X光一般的视线里解脱出来。
今天发生的变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高中三年,我像个疯子一样拼了命地练习技术,杀得男子网球部片甲不留(只是为了练手,他们并不是我最终的目标),当时我根本听不进医生的劝阻,数次因为练习强度太大诱发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头晕、出现幻觉、呼吸困难、虚脱甚至彻底丧失意识...按理说,现在这种程度的练习还不会把我逼到理智的极限,怎么好端端又发病了?
莫非是我的心态又发生了难以察觉的变化...这周末去问问华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