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乐凡刚把车停回公安局的院内,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边接电话边示意戚虎记得拔车钥匙,之后便自顾自的下车走了。
众人下车后伸着懒腰,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戚虎,你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刘帅边递过来一只烟边问道。
“喂!”晓东一把烟抢到自己手中,紧接着把烟塞回了刘帅的烟盒里:“一会儿很可能就开案情分析会,你们忘了么?‘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抽烟,抽完烟也不要来我面前’!”晓东模仿着龚乐凡。
“我就觉得,龚组长说的对,咱们有话说就不要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戚虎看着烟被塞回了盒里,也没再要,带着点儿得瑟的说道。
“他今天肯定不好受,先是被徐雅骂了,后来又被你调侃了!”刘帅也嬉笑着。
“我可没骂他啊,我只是讲道理,跟他讲正常人的道理。”徐雅接话道。
“你看你,又说人不正常……哎呀!谁?”晓东突然觉得身体向后倾斜,同时被人掐住了脖颈。
“我说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小毛笑嘻嘻的放开晓东:“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们半天了,我们队长让我问问查的怎么样了?”
“你一出来是油门踩到底的开的吧,还半天?我们查的……我们查的——你不都在那儿呢么?!”晓东不服气的揉着自己的脖颈。
“嘘……快回去,组长打电话了。”徐雅的手机响起,显示是龚乐凡。
其余三个跟着一起赶紧往办公室的方向跑。
小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嘟囔一句:“迟早得疯!”
四个人回到小组办公室的时候,龚乐凡已经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的了。黑板的一侧贴着罗大林的尸检照片和凶案现场的照片。
“在侦破的时候找到蛛丝马迹是一种能力,能把蛛丝马迹联系起来是另外一种能力。”龚乐凡听到他们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回的说道。
“来看看,这里缺什么?”龚乐凡写好时间顺序之后,回过身来。
此时徐雅四人已经在龚乐凡对面坐了一排。
“少……少烟灰缸!”徐雅手掌轻托着下巴说道。
“嗯?”龚乐凡的眉毛习惯性的上挑一下。
“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那屋子里明明有烟味儿啊,为什么没有烟灰缸?”徐雅接着补充道。
“嗯!”听到这里,龚乐凡点点头,脸上的神色缓和好多:“既然可以发现没有烟灰缸这样微小的细节,那么,现在就摆在你们眼前的一个大细节呢?”
“大的?没有鞋?!他们家里没有鞋!”晓东像是发现重要线索似的,激动的喊道。
“他家的鞋都在洗手间呢,你又没进去,所以没看到。”刘帅跟戚虎对视一眼,笑着说道。
晓东激动的表情瞬间石化了。
“其实,晓东说的很接近了,就差那么一点了。”龚乐凡提醒到。
四个人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想不出来,又不敢瞎说,更不敢直面龚乐凡投射过来的目光,只好一直摇头。
“我们来看看这些照片,”龚乐凡指着案发现场的照片说:“尸检的时候你们也看了前半部分,都知道他是被利器所伤,失血过多而死。”说完,举起手里的尸检报告递给徐雅:“具体情况在上面了,你可以念给他们。”
“罗大林身上有两处刀伤,深处靠近心脏,浅处在右侧小腹部,致死原因是深的那处导致的失血过多……组长,那个现场发现的水果刀的指纹鉴定报告呢?”徐雅按捺不住性子急的问道。
“在这页后面,鉴定结果确实有罗大林的同居女友商琴梅的,还有罗大林自己的,还有些不完整的……”龚乐凡边说边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
“那不就结了,死因是它,指纹是她,那凶手肯定就是她了!”戚虎觉得龚乐凡实在有些故弄玄虚了,况且,刚才在车上对龚乐凡的一番调侃,他也没怎么样啊,所以说话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我想请你动脑筋想想,这两处刀伤是怎么回事?”龚乐凡刚才有些松弛的表情立马又冰冷严肃起来,能让刑警队长马良都比不下去的那种强大气势又显现了出来。
“如果,她先桶的是深处刀伤,已经足以致命,那么她为什么要捅那第二刀潜处的?心理分析表明,如果凶手已经确定要杀人了,那么她捅第二刀一定是为了让被害人彻底的死掉,或者彻底发泄她心中对被害人的怨恨。但是,这个第二刀为什么是浅的?”
“她流产了,身体弱,没劲儿了呗……”戚虎还想辩解。
“我们是在破案,不是辩论,我请你以一个成年人的思维角度来跟我对话好么?”龚乐凡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这样对戚虎说话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了。
徐雅用胳膊肘碰了碰戚虎,示意他先安静点儿。
“生物在应激反应下是有连续的爆发力的,如果间隔时间长了,她可能会因为身体或者心理上的原因变得没有力气,但是这两处刀伤的间隔时间并没有多久,那么她捅那浅的第二刀到底是为了什么?”龚乐凡的眼睛直直的的盯着众人,从他疑惑的表情上能看的出他也在认真的思考,案件的侦破过程就是这样,会发现很多跟教科书或者跟经验不相符的地方。
“那,或许,是她第一刀捅的浅的,第二刀才是深的呢?”晓东的语气中包含着不大确定的疑问。
“对!这就是问题!”龚乐凡的眼神里这回真的有了光彩:“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鞋的问题啊!”
“啊?!”晓东根本不知道这两件事情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怎么又绕回鞋子上了,鞋不是都在洗手间呢么?
“你们看,一个女子,要杀一个男子,在身高体重上肯定是不占优势的,而且这个女子还刚流产、身体弱对吧?“龚乐凡的眼睛看向戚虎:”那么,如果这个女子一刀捅潜了,这个男子会不反抗,不挣扎?”
“对啊!”戚虎的眼睛也亮了。
“所以……”龚乐凡的眼神期待的看着众人,想让他们给个答案。
“所以……现场也有厮打的痕迹啊,这个,不奇怪吧?”刘帅实在想不到所以后面是什么。
“所以,我们没有看到沾血的鞋印!”徐雅说的很坚定。
“对!”龚乐凡竟然似乎是笑了,虽然表情依然很僵硬。
“这是我进屋之后觉得非常奇怪的一点,现场有打斗痕迹,也有血迹,但是,没有鞋印。对吧小毛!”龚乐凡突然冲办公室门口大喊一声。
众人回头,发现小毛不好意思的从门外走进来:“龚组长,呵呵。”
“你们马队长让你来关心这个小案子?”龚乐凡从刚才激烈的案情分析中又回到了平时的冰冷。
“不,不是我们队长,是我们队长总说您破案比他厉害,我这不,非常羡慕你们小组,所以……旁听,旁听!”小毛把原因都说成是自己的了,虽然说了也没有人相信。
龚乐凡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递给了小毛说道:“那这本书你先看,看完还给我,不要弄脏弄折。”说完便不再理会小毛,又径直走向了黑板。
小毛拿着手里的那本《痕迹学》,哪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待着,说了声“谢谢”,便打着哈哈出去了。
龚乐凡微皱了下眉头,但是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我们刚才说到,商琴梅的作案手法存在疑点,作案现场没有跟打斗痕迹一样凌乱的鞋印——在这点上,我确信刑警队是不会擅自抹去的,不然马良就别干了。”龚乐凡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好像根本没有跟马良并肩作战过的情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刘帅问道。
“当心里有种种疑惑和种种猜测的时候,就可以提审嫌疑人了。不然审也是白审。”说完,龚乐凡便示意晓东。
晓东此时可没有心情得瑟了,因为在他心里,现在是只有种种疑惑,根本没有猜测,一会儿审问的时候万一出了问题,他肯定又会被龚乐凡嫌弃。“蓝晓东,你跟我一起审,你们几个,在
监控室看着……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做做笔记。”龚乐凡看着对面集体发蒙的四个人,平静的说道。
审讯室里。
对面的商琴梅低着头,但依然可以看的出眼睛是红肿的,头发有些凌乱,里面穿着的杏色羊绒衫却显得既干净又高档。蓝晓东皱着眉头表示不能理解,因为他在现场看到的衣柜里不仅没有好衣服,连件干净的都没有,商琴梅的这件毛衣还真让他感到意外了。
龚乐凡却没有反应,也没有意外的表情。
“昨晚没睡好吧。”龚乐凡的语气也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商琴梅头都没有抬,感觉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在等待班主任的惩罚似的,肩膀微微的颤着。
“我也是,”龚乐凡提高了音量:“自从我看了罗大林的尸体解剖。”
晓东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龚乐凡,心想你可别瞎谦虚了,你看了解剖还跟尸体“对话”呢,你能因为这个睡不着?
“我们刚才去了你家里,有些特别的发现……”龚乐凡说到这里不说了,很是自信的盯着商琴梅始终低着的头。
果然,商琴梅的头缓缓的抬起了起来,虽然在尽力的掩饰,但是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恐惧、慌乱……
“你看她吓的那样儿,我看凶手八成就是她了。”戚虎在监控室里翘着二郎腿坐着说道。
龚乐凡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睛跟商琴梅平视着,一字一句的说:“你平时都会把屋子打扫的很干净么?”
商琴梅明显的哆嗦了一下,却并没有回答,牙齿咬着嘴唇紧紧的。
龚乐凡接着问到:“昨天你们的邻居听到你跟罗大林吵架了,你们经常吵架么?”
商梅琴似乎是放松了一些,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昨天为什么吵?”龚乐凡像是跟人聊天儿的语气引的晓东不由的看了他好几眼。
“徐雅你还真别说,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他跟犯人说话的态度都比跟咱们的好。”戚虎刚才的话徐雅跟刘帅都没接,这回他干脆点了徐雅的名字。
“你要也想让他这样跟你说话,那你现在坐他对面去啊!”徐雅白了一眼戚虎。
刘帅偷偷的笑了,伸出手在戚虎背后给徐雅点了个赞。
“哎……我说徐雅,风向不对啊,咱们四个不是一致对外么?怎么?你看上那个小白脸儿啦?!”戚虎有些痞痞的说道。
说实话,戚虎真是言者无意的,但是徐雅确实是在跟龚乐凡接触的过程中莫名的心动过,听完脸一下就红了,抓着戚虎的衣领就要打……
“不会吧,你真喜欢他?!你口味也太重、太变态了吧!”就是到此时戚虎都还是在开玩笑的招架着。徐雅却趁势揪住了戚虎的耳朵使劲儿拧,边拧边说:“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刘帅在一旁劝也不是拉也不是的很尴尬。
“看……看审问,快看!”戚虎指着监控器喊着。
“对对,一会儿审完肯定还得开会呢!”刘帅赶紧帮腔。
徐雅这才“哼”了一声,放开戚虎的耳朵和衣领。三人终于又一起看向了监控器。
商琴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抽泣。
“你们,经常吵架么,他对你不好?”龚乐凡的语气竟然更加温和了。他现在的这个语气配上他那张脸,可当真是帅气暖男一枚了。
“不!”商琴梅带着哭腔使劲儿摇摇头。
“有多不好?”龚乐凡追问。
“不……不是不好,”商琴梅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着:“是很好。”
“那你们为什么吵架?”不等商琴梅回答,龚乐凡接着说:“是因为你为他流产好多次么?”
“不……不是,他,从不怪我,说不是我的错……”商琴梅一边说,一边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晓东立马狐疑的看看商琴梅,又看看龚乐凡,谁都听的出来,这句话是有问题的。
“不是他让你流产的?”龚乐凡却没有什么疑惑似的继续问道。
商琴梅却又低头不说话了。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