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漏风的破庙中很难睡的踏实,耳边总是传来大雪压折树枝的声音,偶尔还间杂着不知名动物的吼声。火烤前胸后背凉的感觉说起来幽默,实际体验起来却很不舒服,靠近火堆的一面已经暖烘烘的了,远离火堆的一面即使盖着厚厚的皮裘却依然冷的发抖。半睡半醒间,王贵好几次听见狗蛋起来给火堆加柴,真是一个踏实肯干的小伙子。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才离家两天,就梦到了厨房里早饭传来的香气。睁眼一看,林洪和唐莫风已经在围着火堆吃早饭了,还是牛肉汤泡烧饼的味道。
看到王贵醒来,狗蛋立刻端过来融化好的雪水,小小年纪,也真是难为他了。荒郊野外的,胡乱摸一把就算是洗脸了,但刷牙的事情却一丝都不敢马虎,杨柳枝蘸着青盐仔细的清洁,偶尔的刺疼总是让王贵格外怀念梦中世界的牙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仿造出来。王贵深深的知道,在这个人均寿命极短的年代,拥有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刷牙是为了保养,每天的锻炼则是重中之重。没有条件跑步也就罢了,仰卧起坐和俯卧撑各100下是必不可少的。
长长出了一口气,舒缓一下身体,从熬的翻滚的锅里盛了一碗牛肉汤泡烧饼,呼噜呼噜几口吃完,碗就被狗蛋接了过去。等到王贵三人全部吃饱坐在火堆边休息,狗蛋和妹妹翠儿才捧着破了缺口的粗瓷碗开始吃饭。
看着两兄妹一边大口吃饭,同时脸上还不自觉的流露出幸福的满足。王贵突然间产生了一点哲人的情怀,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的人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的人生来什么都没有,自己虽然不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但比起可怜的狗蛋兄妹,也算是天与地的差别了。出身是没办法选择的,但未来却可以通过奋斗一步一步的改变,直到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说起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人总是该有点理想的,不然和鸡鸭猫狗有什么区别。狗蛋目前的理想是让自己和妹妹翠儿吃饱饭,所以能够半夜三更冒着严寒为火堆添柴,也能够天不亮就起来做饭,还能够小小年纪就竭尽所能的伺候一行三人。自己呢,衣食无忧的生活早已经达到了,读书人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就往这个方向努力吧,理想不妨大一点,就以改变梦中世界的历史作为理想吧。
梦中世界的历史里,再过十六年,金兵的铁骑即将南下,整个北方就将沦陷在异族的铁蹄之下,民不聊生,大宋朝廷也将归缩在杭州偏安一隅,直到最后被蒙古铁骑消灭在茫茫大海上。从此,崖山之后,再无中国。自己有幸能有梦中世界的经历,虽然这段时期梦中世界评为中国后世屈辱的根源,但既然自己提前知道了,能不能改变一下呢?如果想改变的话,该从何处着手,必须要从长计议了。至少,杭州置办庄园这步路是走对了,就算不能对国家有所裨益,也能够庇护自己一家人免受女真人的残害。
林洪知道,王贵从小就会莫名奇妙的发呆很长时间,习惯之后通常是不会打扰的,但今天必须出发了,天空还飘着鹅毛大雪,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刚刚从发呆中被打断的王贵明显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就看到林洪和唐莫风已经将行李捆扎完毕,马匹都牵了出来。狗蛋已经砍了一大堆干柴放在了太行四虎的尸体旁,眼看众人都没有去碰尸体的打算,也不顾血污,弯腰在4具尸体的怀中掏了半天,居然找到了几两碎银子和一堆铜钱,喜滋滋想要献给王贵。
包裹里放着八百两黄金的人,谁会在乎这么几两银子,想到是从尸体上摸出来的都感觉有点晦气。见到王贵不要,狗蛋更是喜出望外,直接就交给了自己的妹妹藏好。这样的主人有点傻,银子都不要。不过,这个主人只让自己称呼他公子,以后可万万不能叫错了。
林洪一把火就扔到了破庙中的柴火堆上,不一会,就连屋顶都着火了,看样子,今天过后,太行四虎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也即将消失。
道路依旧难行,一晚上的大雪完全遮盖了道路的痕迹,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雪地里的感觉很是难受,还得时不时小心脚下的暗冰。幸运的是,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之后,能见度好了很多。
林洪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聪明,但是从未出过远门的他,竟然连雪盲症这种奇怪的词语都知道,还说什么“长久在雪地里行走人的眼睛会很不舒服,严重的甚至会什么都看不见”,难道说真是民间常说的“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管他呢,俗话说“听的人劝吃饱饭”,还是听王贵的话,蒙着薄纱走路除了看的朦胧一点又没什么坏处。从小在蜀中长大的唐莫风就不听话,很少看见大雪的他非要叫喊着欣赏雪景,半天下来就眼睛红的像兔子。
行走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都已经晌午时分了,才走了40里不到,还一直是在山林中穿行。狗蛋居然说距离前面最近的人家都还有20里的路程,至于易县,据说还有将近80多里。
王贵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在前面的人家借宿一晚,想一天之内走到易县是完全不可能的。
20里的路程还是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等看到狗蛋所说的人家时,几人早已经疲惫不堪。
这是一户山间的人家,一条简陋的篱笆围着三间略显破败的茅草屋。几人还未近前,一条大狗就隔着篱笆“旺旺”的叫了起来。狗蛋和翠儿早已抢先跑上前去,那条狗也不再叫唤,而是隔着篱笆摇起了尾巴,一副看到熟人的模样。
“刘爷爷,我们又来了!”一直寡言少语的翠儿抢先叫了起来。
“呦,这大雪天的,你们两个小捣蛋又来了啊,怎么还穿上了新衣服,就是大了点。快进屋暖暖身子。”门帘一挑,茅屋中就走出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子微微有些佝偻,精神倒也健旺,一身衣服虽然打着好几个补丁,浆洗的也算干净。
“刘爷爷,我们是和公子他们一起来的,正要去洛阳去呢。”翠儿看起来很喜欢这个老人,话都变的多了起来。
老者一脸的警惕,压低了声音低低的问道:“哪里来的公子,你们不怕碰见坏人么?”
狗蛋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老者听后一脸释然,赶紧将几人让进了屋内。
刘姓老者也是个健谈的人,刚刚坐定端上茶水,就自我介绍起来:“老夫姓刘,痴长各位几岁,你们叫我刘老丈即可。不知道各位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处呢?”
“小生王贵乃黄县人氏,这两位乃是在下的兄长,即将前往洛阳求学。因天色将晚,路遇大雪,特恳请在老丈家借宿一晚。”王贵一边喝着热水一边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听得几人是去洛阳求学的书生,刘老丈微微点头道:“借宿的事情自是好说,老夫本是与儿子和儿媳妇住在一起,在这山中打猎卫生,正巧儿子会娘家去了,如不嫌弃,就将就着歇息一晚吧。”说着又是话锋一转:“这狗蛋和翠儿原本是我的邻居,可惜他家遭了山贼,父母双亡,房子都被人一把火烧了,无奈之下只得乞讨为生。老夫对这两个孩子极为喜欢,可惜因家境贫寒,爱莫能助。现在这两个孩子有幸跟了公子,也算是有个好着落了,还希望公子能善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