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关于圆满的梦。不管那梦能否实现,它都会藏在心里。即使你迷失了路,找回来时那梦便会跟着回来继续做着。而永远迷失的人并不多见,当然,自我放逐又是例外了。
我、红云、青柚,我们不算自我放逐的人,我们都有一个藏在心里、只要努力,近期就可能会实现的目标。
红云的目标时三年后回老家开个高档的美容院,她说投资最少也要一百万。青柚想给自己挣一份嫁妆以便风风光光地出嫁,从此只有老公孩子,安静地过日子。我想给二弟开家个餐厅然后供小弟上完大学再在县城买套房子。
对我们来说,这些理想很小也很丰满,但现实真的很骨感。我们的选择算是不择手段吗?可能有些人会那么认为,但我们既不偷也不抢,更无害人之心。
别告诉我可以用正当的工作赚取所需。我也好、红云、青柚也罢,除了上天赐与的一张还算美好的脸蛋,傍身的技能阳光下的工作一个月只能养活自己,要实现理想,只怕头发白了也看不到希望。
这几个月还算平静。二弟的小餐馆在上月就开张了,他说姐你不用那么辛苦了,餐馆生意很好,早上四点就得起来忙活。电话里的他开心地笑着,我也为他高兴,总算是有份正当的事情做了,不管挣钱多少,只要不在外打架生事我就放心了。
小弟的学业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马上就要高考。他英语不好,我让他报了补习班,三个月要一万多。我这辈子没能考上大学,就让小弟帮我圆梦吧。
青柚的未婚夫“五哥”频繁地打电话发短信给她,每次都只有一个话题;彩礼钱还不够,让她再等等,明年一定回来娶她。每次通话,俩人一个这边哭一个那边哭,看了着实让人心酸。
中午起床后,红云难得有时间在。平时她都是一起床就被阿进叫走了。没办法,谁叫她是头牌呢,点他的客人多。
我和红云、青柚坐在河边的碎石滩上,赤脚伸进水里,河水冰凉刺骨,身上却被太阳烤得暖暖的。远处有几个男孩在放风筝,嬉戏声远远传来。这应该是美好的一天,应该有欢笑、有惬意、有满足的..
青柚低着头,脚无意识地在沙子上磨来磨去,让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她盯着水面,暗哑地说,下个月就要过礼了,我爸说,如果他们家还凑不齐彩礼,就退婚。
红云用披肩遮了脸蛋躺在石仔上,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说你能不能让你妈跟你爸说,少要一点嘛,人家确实拿不出那么多。
我妈..我妈..青柚迟疑着,半天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你妈怎么啦?红云诧异地问。
青柚低声。八岁那年,我妈被村长欺负,跳水库了。
我讶异地啊了一声,心里一酸,想起了母亲。当年为了领取每个月的低保,我妈带着我们姐弟去求街道主任。那个镶着两颗金牙、缺了一根手指的男人每次都把我们仨关在门外,独留母亲在办公室里。我们蹲在樯根下,听着里面桌子晃动声和母亲低低的抗拒声却无能为力。母亲开门出来,发丝零乱,拖起小弟的手急慌慌地往回走,我和二弟起身默默地跟在后面,身后传来那个男人得意的声音:下个月十五号再来领啊。
空气静默着,我和红云不知道怎么安慰青柚才好。过好一会儿,红云说,要不你干脆也去广州算了,生米做成熟饭,看你老汉能怎么的?
我推了红云一把,说你这出的什么主意啊?你想把他爸气死!
青柚摇着头,忧伤地说,去年我堂姐就跟一个男人跑了,我三个叔叔找到她后,绑了回来,三天后就把她嫁给了镇上的跛子,那个跛子给了我叔五万块钱。
你们那儿的人真野蛮。红云说,捡起石头用力扔进水里。
我看着青柚忧伤的脸,问他还差多少?
青柚叹了口气,说他干了一年多,他们老板就只发了九千块钱,其它的说要等到工程结束才能拿到。
红云坐了起来,问,工程什么时候结束?
青柚摇了摇头,眼角溢出了眼泪。
现在有多少工地能正常拿钱的?我看这事儿悬得很。红云说,又用力扔了个石头到远处,她的电话突然响起。红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眉开眼笑地说是尼总,便按了免提健。
尼总,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啊?
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去玩,帮我订个包间。
好。几个人你们?
十来个吧,要大点的房间。对了,那个唱歌不错的内服,让她给我们服务。
你说青桐啊?红云瞄了我一眼,笑着说,好,给你预留了,晚上见,尼总。便挂了电话。
他是干什么的?挺大方的。我转头问她。
红云微微一笑,说黑青棵的老总,很名的企业家,很有钱。
今晚让青柚去吧,他给的小费高。我说。
人家点名要你。
你就说我请假了,没上班嘛,他又不可能一个包房一个包房的找,我说。
青桐姐,这就是你做得不对了。干咱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回头客,只要有了固定找你的客人,他们才会把你当回事儿。你看那些人,一个个对我眉开眼笑的,红姐红姐的叫着,为啥?不就是我能给他们带去客人吗?我们三十个姐妹,A十个,B十个,C十个,每个月按点台数量自动往前升,越往前提成越高,老板嫌妈咪赚我们也赚,大家都开心。每个月点台数掉底的姐们被淘汰掉,新人月月补充进来,人家怕没人吗?人家只是想留住优质的人。你虽然是内服,不用坐台,但是你的销售业绩是跟你的工资挂上的,如果没有客人点你,只靠领班的按排,关系不好人家凭什么按排你?你没见那个7号,都坐了一周的冷板凳了。领班用什么衡量关系好?不就是你拿了小费分他一半吗?干这行的就是这么现实
啊?青柚有些吃惊,说我没有给领班钱啊,他也每晚按排我了。
红云看了她一眼,没等我阻止的话说出口就说了,你当然没给了,我和青桐帮你给的啊,亲爱的妹妹!
青柚愣住,看看红云,又看看我,眼泪无声地留了下来。
我拉着她的手,说好了好了别伤心了,你不是要存嫁妆钱嘛,就当我和红云提前送你礼了。
阿进来电话,说有客人点红云,她便起身走了。我和青柚在河岸边随便找了个面馆,也没什么胃口。最近我的体重直线下降,167的身高,体重降到了95斤,一起上班的姐妹人人羡慕我好身材,都问我要减肥秘方,却不知我的瘦并不是故意为之,实在是心里压力太大。
路过取款机,青柚说青桐姐你等我一下,就要往里走。我拉住她,把包里的一万块钱掏出来递给她。
青柚推开我的手,说青桐姐,不行,你家里还需要钱呢。
我把钱塞在她手里,说先给你应急吧,我弟的生活费晚几天没关系。不过你可想好了,你把钱都给了他,嫁妆怎么办?
青柚垂着头,声如蚊蚁。他说了,没有嫁妆他也照样……喜……欢我!
那就好,我说,去寄吧。
晚上我和青柚正在换衣服,红云进来,从坤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青柚,说下午他们给的,你先拿着。
青柚悄悄看我,我点了点头,说你就拿着吧。她这才抹着泪收下,红云抱住她,轻声说别担心,我们三个一起挣吧。
这时阿进走了进来,跟红云说她的客人进院子了,红云拉起我笑着迎了出去,身后传来青柚的声音:进哥,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