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黑没多久,朱化凡就被一群人簇拥着回到了泾县。
泾县自从黄巾乱来就是实施宵禁的,不过成效不大。如今天下一片混乱,官府的威慑力更是大大削弱,城中不守宵禁的也不在小数。只是大多是偷偷的出行,看到巡夜的官差也会躲避一下,像高铭一行人这般招摇的大批出行还是少有的。
一个巡夜的年轻武侯看到高铭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丝毫没有顾及他们的意思,气的满脸通红,手持戒棍就要向高铭走去。身后一名年纪大些的武侯伸手扯住他指了指在队伍中央的朱化凡道:“是朱瞎子的人,莫去吃了亏!“
“张哥!”那年轻武侯给对方一拉也冷静了下来,象征性的挣了几下不服气的说道:“这朱瞎子倒是越来越嚣张了,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哼!”那年纪大些的武侯冷哼道:“也就是现今他才敢如此嚣张,换作前些年谁认得他朱瞎子是哪颗葱。”心中却是暗暗想到,这朱瞎子从哪拉来这么一批大汉,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吧。明日要尽快告诉一下老爷了……
如今黄巾之乱虽然基本平定,可是各地的乱像却更加的明显了。皇甫嵩破张梁大军于广宗,又在下曲阳杀了张宝,张角也已经病死。如此看来,黄巾三大贼首都已授首。汉灵帝大喜,封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兼冀州牧。皇甫嵩屯驻冀州时,据说有人前往游说,想让皇甫嵩起兵造反自己做皇帝,皇甫嵩自然严词拒绝。事后皇甫嵩为了避嫌,主动交出了大军,仅仅领着两营的亲兵驻守在信都。不过冀州连年天灾人祸基本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仅仅靠皇甫嵩这两营亲兵如何也安定不了整个冀州,就算他皇甫嵩是名将,也只能暂时控制信都附近,再慢慢的图谋发展了。泾县离信都不远,也就二百来里地的样子,这里皇甫嵩就暂时没法掌握了。这种困境,让皇甫嵩颇有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朱化凡在黑皮和秃头的搀扶下坐在一户人家的厅堂之中。直到现在,朱化凡脑子还是一片模糊……
“大哥!不说点什么!”耳边传来冰冷冷的一句话。朱化凡分明感觉到有个尖锐的硬物顶在自己腰间,是把匕首么?自己的左手腕也被身侧的另一名壮汉紧紧的抓住。
砰!
朱化凡顾不得惊出的一身冷汗,伸出还能动的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骂道:“你们这些泼货,还不快把家中的钱和宝物都统统的拿出来!想死么!”
“很好!”高铭在朱化凡耳边轻声吩咐道:“就这样,要用气势压住他们,别给他还口的机会。”
朱化凡一怔,顿时感觉身后的匕首顶的更紧了。
朱化凡大惊,挺了挺腰继续高声叫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禽兽不如的东西,活该一辈子做苦役……”
高铭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破口大骂的瞎子,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厮好毒的一张嘴。本来高铭一直以为古时候骂死人这一说法都是虚构的。看了在这家伙才知道,若有这等骂功再碰上一个自尊心强心眼又小的家伙,一顿骂下来,骂的对方吐血死了倒也不算稀奇!
“哎!”高铭看到钱和宝物都装的差不多了,强忍着不想打断朱化凡大喷口水的念头,伸手捅捅他,轻声说道:“让他们把粮食也拿出来。”
朱化凡正骂的爽,转口就接着骂道:“你们这群狗彘不如的东西也配吃粮食么,把粮食也搬出来……”
厅堂中那些仆役神情古怪的把财物搬了出来,有几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偷偷撇了一眼大发雷霆的朱化凡都也没再说什么。那些跟着高铭前来的汉子轻车熟路的把那些财物打包收拾好。
“三爷。”一个瘦的跟竹竿有一拼的青年汉子凑到高铭耳边悄悄地说道:“东西都装的差不多了,就是红眼说这厮粮仓里粮食好多,哥几个带不走。”这个青年汉子绰号就叫竹竿。竹竿从小就是乞丐,小时候是小乞丐,长大了是大乞丐。黄巾乱起,竹竿是黄巾兵。皇甫嵩破黄巾,竹竿是黄巾逃兵。如今,竹竿做了盗贼山匪……
“索性一把火烧了了事!”另一名头发发白的汉子阴森森的说道,这句话没有压低了声音,似乎有意让一旁正瑟瑟发抖的仆役们听到。这户人家的几名仆役听到那个汉子好像要放火烧粮仓,顿时面如土色。白头汉子绰号老头,别看他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脸上也有不少皱纹貌似老翁,其实今年才二十岁出头。老头原来是安平县监狱狱吏,据说得罪了贵人才被迫逃难落草的。
“不用。”高铭摆手道:“我们可是替天行道的正规土匪,怎能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呢!竹竿你再带几个人过去和红眼一起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就留着下次再来取嘛!”
旁边几个仆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难道这家伙把这里当作粮仓了,什么时候缺粮什么时候来取?还替天行道的正规土匪,土匪还分正规不正规么?
没多一会,竹竿从门外探出头来向高铭摆了个手势,大拇指和食指扣了一个圈其余的三指张开。其实竹竿也很奇怪为什么三爷让自己用这个手势表示一切妥当了,三爷说这是OK,表示一切都好了的意思。
“OK!”高铭挥挥手,吩咐道:“让老头和红眼领着带着财货的兄弟先走,肥牛、竹竿跟我再等等。”
“嗯!”竹竿转身下去吩咐。
那名高大粗壮的汉子拎着一大一小两把铁锤对着厅中的几名仆役恶狠狠的吼道:“双手抱头面向墙壁,自己找个旮旯蹲下。谁敢不听话休怪爷爷一锤给你开了瓢!”这汉子绰号肥牛,生的膀大腰圆,是个身高八尺腰粗十围的主。家中几代都是铁匠,若是生在太平年间他也许会做个好铁匠,讨个老婆再生个健康的小铁匠,把他们家的技艺一代代传下去吧。
朱化凡也听到了肥牛的吼叫,下意识的就要双手抱头蹲下去。一直跟在朱化凡身边的两名汉子赶紧伸手搀住,其中一名汉子还和善的拍拍朱化凡的肩膀轻轻的对朱化凡说道:“没说先生呢!先生安心坐着,继续叫骂就好。”朱化凡分明觉得一直抓着自己左手的汉子松手了,身后的匕首也拿开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看来对方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满意地。当下打起精神继续拍着桌子叫骂起来。
高铭微微一笑,向朱化凡身边的两名汉子打了个眼色。那两人也咧了咧嘴,蹑手蹑脚的退了下来。这两位中黑铁蛋子一般的绰号黑皮,秃头那个绰号秃子。两人原来都是吃官粮的官军,秃子还是个队长。黄巾乱的时候吃了败仗,给人打乱了编制,两人也不想回去做那个一天两餐的大头兵,索性就做了山匪混口饭吃。
朱七双手抱头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今天也不知道自家老爷发了哪门子疯,竟然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来到家里大吼大叫的,让把家里的财物都搬出来。朱七有心问问老爷到底怎么了,可是那群汉子凶恶的很,一边的朱四刚要出声就给那个肉山一样的家伙一锤子锤在了胸口,现在只能躺在一边咳血,出气多进气少的眼见就活不了了。看到这一幕,朱七顿时打消了反抗的念头,乖乖的带着仆役把家中的财物一一搬出来,任由这些家伙打包搬了出去。
过了好久,厅堂中除了自家老爷的叫骂声似乎没有别的声音了。朱七按捺不住,微微转头向后偷偷瞄去,这边没人,再瞄,那边也没人。朱七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整个内衫都湿透了,环视一下大厅,除了在大堂上已经声音沙哑却还在大声叫骂的自家老爷以外就是缩在墙角颤颤瑟瑟的那些仆役了。厅中一片狼藉,桌倒椅歪,朱七忽然用力拍了自己脸一巴掌。刺痛感让朱七打了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的连滚带爬向朱化凡爬去。
“老爷,老爷你怎么啦!”朱七一把抱住还在叫骂的朱化凡哭叫道。
朱化凡也是一愣,哑着嗓子问道:“小七?你怎么在这里?”
“老爷!”朱七哭着叫道:“这就在咱们家啊!”
“咱们家?”朱化凡呆呆的重复道:“咱们家?”
“那那些盗匪枪的就是咱们家?”朱化凡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高声叫道,沙哑的男性嗓音却发出海豚般的尖音。
“老爷啊!”朱七抱住朱化凡哭道:“老爷让搬出来的财物都给他们抢走了,粮仓的粮食也少了大半!”
朱化凡呆愣愣的僵了片刻,忽然噗的从嘴里喷出一口血,向后仰躺了下去。
“老爷!”朱七大惊,也顾不得哭了,伸手扶住朱化凡叫道:“老爷,你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