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李家庄位于章武县附近,这也是章武县附近有数的大庄子了。自从黄巾之乱以后,幸存下来的有钱人都搬到了县城,没钱的不是流离失所就是做了山匪强盗。县城之外一片萧条,近乎荒凉的萧条。就算有人赶路也都是持刀带枪大队人马结伴而行。
高铭刚刚起床,李环这丫头就闯了进来,撅着嘴把高铭按在铜镜之前。
“自己连个发髻都不会挽还学人家去做什么将军。”小丫头一边红着眼嘟囔着,一边麻利的帮高铭将一头长发散开,轻轻的梳理清洗一番再挽起来。
“哪是什么将军,只是个将军府参军。”享受着小丫头软软小手的梳理,高铭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很享受的。高铭一直认为自己至今梳不好头发,就与这件事情有关,一定是这样的。
“参军!要上战阵的吗?”小丫头心中一惊,抓着高铭头发的小手一紧。
“哎,哎,小丫头,轻点,头发都给揪下来了。”高铭给李环揪的生疼,赶紧说道:“我这小体格当然不会让我去冲锋陷阵。参军吗,就是参谋军事啦,那种闲着没事在后面出出主意的狗头军师之类的。”
“哪有说自己狗头军师的!”小丫头轻轻一笑,娇嗔着拍了高铭一下。
“铭哥哥,你……”小丫头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脸上一片红晕,“你还回来吗?”
“嗯?”高铭一愣,这丫头怎么忽然脸这么红,“当然还要回来,这也是我的家啊!”
“这次去要多长时间啊。”小丫头咬着嘴唇,声音更加小了。
“我也不知道啦,怎么也要两年吧。”高铭想了想,历史上皇甫嵩在凉州平乱打了大半年,平定了王国之乱后却被宦官诬陷,调回洛阳削官贬爵。然后韩遂马腾复反,朝廷又以张温代行车骑将军事再行平叛。自此凉州越平越乱,董卓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得以久握重兵,慢慢滋生出了野心。
“两年,那到时候环儿也就长成大人了。”小丫头红着脸,“铭哥哥,到时候……”
“三爷,准备好了没有?”小丫头的话还没说完,房外就听竹竿叫道,“庄子里的人都在村口等着呢!”
“着什么急!”高铭还没说话,李环一把推开窗子吼道,“还没着甲呢!”小丫头很生气,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给竹竿这一嗓子都喊没了。
“哦,哦,那,那三爷慢慢来,不急,不急的。”竹竿第一次见李环发脾气吼人,当即陪着小心笑呵呵的说道,“那我先回去通知一声。”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李环回头看到高铭正在笨拙的往自己身上套那件皮甲,禁不住扑哧一笑,“铭哥哥要笨死了,座好,我给你弄啦。”
其实也不怪高铭笨,这种盔甲高铭确实没穿过,以前出去打野谷的时候哪里穿过盔甲啊,一帮人穿着件破衣服拿着棍子、镰刀、斧头、锤子、锄头之类的“奇门兵器”就出去劫道了。像这件胸口装有护心镜,整件皮甲甲身、甲裙、甲袖配置齐全的甲胄高铭可是没穿过。
小丫头费力的帮高铭套上上半身的皮甲,然后弯腰帮高铭环上裙甲扎紧护腰,擦擦头上的汗珠娇喘一口,“唔,总算差不多了。”
说完拿起桌上的甲袖帮高铭系在肩上,细细的发丝蹭的高铭的脸颊痒痒的,幽幽的发香竟然惹得高铭一阵心旷神怡。
最后把头盔扣在高铭头上,李环歪着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又红着脸上前整理一下高铭的衣甲,偷偷的把一个荷包塞在高铭的胸甲里。
李环是学过如何系甲的,只是这是第一次实际操作。盔甲的穿戴是汉代女子的一项必修课,不是为自己穿,而是为自己的丈夫穿为自己的儿子穿。古代受人口基数的局限,若是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征召一城乃至一郡的适龄男子从军的事例常有发生。那时候,作为妻子或母亲的女人们能做的只有给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穿好盔甲备好行囊,在盔甲和行囊里装上求来的护符、定情的信物,祈求上天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儿平安归来。久而久之这倒是成了一种出征、参军的习俗。
祭祀一直是华夏礼典的一部分,更是儒教礼仪中的主要部分,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祭祀一般分为三种,祀天神、祭地只、享宗庙。天神地只由天子来祭祀,诸侯大夫祭祀山川河流,而士庶只能祭祀祖先和灶神。在商周战国时期祭祀比较野蛮,以活人作为祭品的事情常有发生。到了汉代,人祭已经被明令禁止,祭祀用的祭品大多是牛、羊、猪、鸡等牲畜和玉帛、锦衣、华丽的铜器等器皿。牛、羊、猪齐备叫“太牢”或者“大牢”,多用于天子祭拜天地。只有羊、猪称为“少牢”,士大夫用来祭祀山川。而平民的家祭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有钱的祭品中就加点鸡肉、兔肉,没钱的就以素食、植物代替。
这次李家庄的祭祀规模空前的大,几乎都比每年春节祭祖的规模都大了。除去五谷面食、陶瓷器皿以外竟然还搞到了一只小羊羔,要知道自从黄巾劫掠以后不用说羊肉了猪肉都只有大户人家才吃的起。
等高铭披盔带甲腰系佩剑的赶到庄口时,整个庄子的老老少少的早已到齐了。
“子烈。”老庄主李安伸手拉过高铭,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么一看,好个英俊潇洒的小将军!”
高铭身高一米七五,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汉代这种身高算是“高人”了,当然跟吕布、关羽这样的猛人没法比。再加上高铭面色白皙,身材修长,这么一打扮倒是显出一些英武不凡来。
“今日我们李家庄又出了一名将军!”李安拉着高铭的手走到最前端躬身对着祭案一拜,“今日就要前往边疆为君上杀敌,望先祖保佑!”
“望先祖保佑!”人们随着李安一起躬身行礼。
“开祭!”随着李安的一声高呼,李兴亲自把一旁的那头羊羔牵到祭案之前,向着祭案行了一礼后一手持刀捅进羊脖子里,另一臂紧紧的环住羊羔的身体不让它乱动。溅射出的羊血喷在眼前的盆子里,没一会就积攒了大半盆。
松开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濒临死亡的可怜羔羊,李兴恭恭敬敬的把羊血放在祭案之上,众人毕恭毕敬的伏地祷告起来。祷告完毕,李兴起身用柳枝沾着羊血轻轻的在高铭和几名随高铭出征的随从身上轻轻的拍打一番。古人认为血液是人魂魄与力量的源泉,所以失血过多会导致死亡或者无力,很多祭祀和诅咒也都是以血液为材料展开的。出征时在将士的盔甲上沾撒血液用来祝愿将士英武有力,凯旋归来。
“阿爷,子烈此去少则一年多则三载必定凯旋归来。”高铭单膝跪地向李安行了一个大礼,当时若不是这个老爷子的一口稀粥,高铭也许早就饿死了。
竹竿、肥牛、红眼、老头四人同样身着一件简陋的皮甲跟在高铭身后跪下行礼。为了给这几人做身上的皮甲几乎耗尽了李家庄的皮革库存,特别是肥牛的体型,一人几乎用了别人四五个人的材料。
“好,好!”李安抓住高铭的手拍了几下,心中也不是滋味,上了战场谁有能确定自己还能回来呢?
“二哥!”高铭紧紧的抱了李兴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卷丝帛递给李兴,“庄子里的事就交给二哥了,这里是我昨天总结的一点练兵方略,二哥参考着来,若有不切合实际的就算了。”这卷白色的丝帛是上次从瞎子朱化凡家抢来的,高铭昨晚花了半夜的时间总结了一下自己了解的练兵方法,多数是些队列、纪律、赏罚之类的东西,杂乱的很。毕竟原先的高铭只是个普通人,没经过专业的学习。说实话,高铭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用在这个时代里合不合适,让李兴结合自己的想法姑且一试吧。
“老三放心!”李兴重重的点点头,一个熊抱把高铭勒的差点断了气,嘴唇动了几动,“注意安全。”
“你们几个照顾好三爷!”李兴松开高铭吩咐竹竿几人道。
“二爷放心,哥几个晓得!”竹竿几人齐声应道。
“走!”高铭翻身上马,招呼竹竿几人。视线在李家庄诸人脸上慢慢划过,白发苍苍的李安,紧紧握着拳的李兴,红着眼圈的李环,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