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聪继续加码道:“即便文毅公已经驾鹤仙游,申大人却还在任上。你纵然官职卑微,也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县太爷心中合计了半天,越看李云聪,反倒越像是个大官的气魄,但是没有印信为凭,他始终游移不定。最终他决定,万一真是顺天府尹,那可得罪不起,于是问道:“那敢问你想怎么样?”
李云聪此时已将骆庭扶起,也无人敢阻拦。他略一合计,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赴任文书为凭,你难以相信我的身份。也罢,我便留在这县衙内,让这位小兄弟与我的随从一同去找回我被盗的失物。若正午之前他们赶不回来,你就连他的板子一起算上,打我一顿。”
“公子!这怎么行,我留下,你去。”周沙请命道。
李云聪摇了摇头:“现在‘主犯’是我,不是你,你留下有什么用。赶紧和小骆兄弟去找回东西才是紧要。小骆兄弟,你身体还行吗?”说着拍了拍小骆的肩。
骆庭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点头道:“嗯。正午恐怕时间有点紧,你放心,我尽快。我让大虎留这里陪你。”说完,便拉了周沙,向外跑去。
“县太爷,我且问你,你刚才说的这‘倩人代杖’之事,朝廷不是已经禁止过吗?老爷们不交税,你把无辜的穷人抓来挨一顿板子,既不能变成钱,也不算是劳役,对大家有什么好处?”看到骆庭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云聪背着手,一边在公堂上踱步,一边向县太爷问道。
显然,县太爷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站在一旁的大虎虽然知道,却也拿不准是不是该多嘴,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李云聪见堂内鸦雀无声,便停住脚步,笑了笑道:“县太爷,我现在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持印信,同你的问话只当我个人的疑惑,你回答了我,不过是满足了我的好奇,我当一笑而过。但是,若等到他们把文书印信找回来的时候,我再问你,那就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我作为上级向你的查问了,届时有什么的结果,我也难以预料啊。”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县太爷一眼,又开始在堂内踱步,并在心中默数着自己的步数。还没数到五十,县太爷就开口了。
县太爷虽然坐在堂上,却有些忐忑,仿佛他才是堂下被审的犯人,面泛难色道:“如果你真的是朝廷命官,你应该知道朝廷的俸禄有多少。我们这些最下级的小官,每年不仅要养家,还要给上面送火耗、例钱。每年考成,也免不了一番打点,俸禄实在难以为继。这收税也没那么容易,谁家每个三灾两难的,收不够九成,考成又要遭殃。下官就是因为之前收到八成九的税,被贬官至此的。这‘倩人代杖’之事,虽然收不上税,但是老爷们孝敬的,总算些微薄的收入,那些没钱没地的穷人,挨顿打还能拿到钱,对他们而言,也是条活路。是不是?”说着,一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一边向大虎使眼色。
大虎虽然对县太爷没有好感,但是县太爷说他们穷人有以此为生的,倒也不错,于是便点了点头。
县太爷像找到的支援般,继续道;“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却也与其他地方无异。水至清则无鱼嘛,要是税催的太紧,收的太严,难保有些大户不会迁出去,那时候税收就更难了。咱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云聪点了点头,县太爷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不料李云聪继续问道:“那你刚才说老爷们的孝敬算是微薄的收入,这收入是进了府库的账,还是填进了你私家的囊?”
县太爷故意将此处说的模糊,前后又加了许多理由,没想到还是被李云聪抓住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答道:“这个……这个……自然是……是……”
李云聪摆了摆手:“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
县太爷见李云聪只是继续在堂内踱步,并无继续追问的意思,终于松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这是才惊觉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中默默求各路神仙保佑,自己还能再安生地当两年官,并决定以后一定少贪一点,多收点税,李老爷和王老爷的饭,少吃,刘老爷的饭,还得吃下去,毕竟他二舅的小姨子的儿子的岳丈,听说在给事中任职,不是大官,但是有点棘手,还有丁老爷……他陷入了自己的小算盘中,却没注意自己早已将李云聪当做顺天府尹来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