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庭与李云聪快马来到郊外,因为要走过一段树林,牵着马多有不便,二人便将马拴在树林外,改为步行。李云聪虽然当了一年多的顺天府尹,但对这城郊的了解却实在是有限,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舒落庭后面,在满是嫩绿色的树丛间穿梭。穿出树林后他们又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李云聪自然还记得舒落庭描述的当时跳河的场景,想必这就是那条河了。舒落庭好像知道李云聪心中的推测似的,指着身旁的河流道:“当时我就是和娘跳到这条河里的。那时候我还不会水,但是娘生长在河边,水性极佳,因此保住了我的命。后来我去找舅舅的时候,跟着那边的打渔人学了游泳。”
“哎呀。”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李云聪忽然道。
“怎么了?”舒落庭好奇。
“我竟然没备些香烛纸钱,太失礼了。”李云聪懊恼道。
舒落庭给了李云聪一个微笑:“没关系,我爹娘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况且你要是真准备了,反倒惹人注意,不好。”
“话是这么说,可总是觉得过意不去。”李云聪道。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香烛那些东西,不值一提。”舒落庭道:“你看见远处那棵大杨树了吗?”
李云聪顺着舒落庭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颗非常显眼的大杨树。
“看到了。”李云聪道。
“咱们比过马,今天来比一比脚程吧,允许用轻功,但不许干扰对方,看谁先到那棵杨树那里。”舒落庭说完也不等李云聪答应,便拔足向前奔去。
李云聪笑着摇了摇头,即刻追了上去。
李云聪毕竟气力更大,很快便追上了舒落庭的脚步,两人时而你前,时而我前,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
“上次比马就一样,这次还是一样,分个胜负还真难啊。”舒落庭佯装不甘道。
“我是男子,天生占优势。”李云聪道。
舒落庭无奈地看着李云聪道:“大人,你真是不太会跟女孩子说话呀,恭维人也不是这么个恭维法。”
李云聪也无奈地撅了撅嘴道:“没办法,天生笨嘴拙舌,还好你不见怪。”
“哼,谁说我不见怪,我可见怪了。”舒落庭假装绷着脸道。
“哦,那我也没办法了。”李云聪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舒落庭见李云聪这一副无辜样,再也绷不住脸,笑着拉了拉李云聪的袖子道:“好吧,没办法大人,咱们走吧,马上就到地方了。”
李云聪点点头,跟着舒落庭还没走几步,就见她停住脚步道:“到地方了。”
李云聪四下望了望,这里只是一片无人看管的杂草地而已,完全没有看到任何墓碑或者墓地。舒落庭见李云聪四下张望,心知他所想,开口解释道:“没有墓碑,连尸骨我当年都没找全,因为一起烧掉的还有其他几个在水里遇难的陌生人,所以我把他们一起都埋了,就在咱们面前这片地下面,都说埋尸的地方花草长得好,果然有点道理。刚开始一些年我都不太敢回京,立墓碑这种事情太显眼,我爹娘肯定不在乎这些,我也不想他们被人打扰。我和他们先说说话,你可以到处看看,这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李云聪心中不胜唏嘘,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草地,这里的野花野草长得似乎的确比周围的更好些。
舒落庭上前两步,跪了下来,对着杂草地磕了三个头,开始叙述上次祭拜至今发生的事情,语气很是温顺,带着悲戚,透着坚强。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又是李云聪没有听过的,他不由自主地将现在的舒落庭和平日里见到的舒落庭以及十年前见到的舒落庭放在一起对比,他想“若是没有这些变故的话,她应该也是一个幸福天真,又有些顽皮的姑娘吧”。李云聪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舒落庭斜后方听着她对亡故父母倾诉,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舒落庭以为李云聪在别处看风景,没想到当她叙述完回头的时候,李云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舒落庭这次说的有些久,以至于膝盖和小腿都有些麻木,她咬着牙准备先站起来,李云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有了李云聪做支撑,舒落庭站起来也没有自己一个人那么费劲儿了。她一边活动着麻木的腿脚,一边道:“你一直站在旁边啊?”
李云聪点点头:“我也想对令尊令堂说几句话,不知是否可以?”
“当然。”舒落庭说着示意李云聪自己已经活动开,不需要搀扶了。
李云聪松开了扶着舒落庭的手,按着刚才舒落庭的距离,向前几步,认真地鞠躬行礼道:“在下李云聪,当年承蒙贵府大恩,本应结草衔环以报,不料贵府遭逢大变,所幸苍天有眼,教我得遇令千金,总算有机会报答当年恩情之万一。舒大人忠义令人佩服,舒夫人恩情此生不敢忘,在下无他可报,必做个好官以不负夫人期望,亦必尽己所能,护舒姑娘安全。”
听到这些话,舒落庭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高兴,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她觉得仿佛整颗心都浸在了暖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