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完全不一样了,物非人非啊。”舒落庭感叹道,她和李云聪在以前舒府位置的门外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现在的舒府早已经改头换面、变了主人。
李云聪只觉得舒落庭话中一股落寞之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太阳已经斜到西山,两人间一时安静,只有被拉得很长的影子。
“你怎么不说话?”舒落庭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李云聪如实道。
“我就感叹一下,没什么的。正好回府还有一段路,我把下午没说完的话说完。”
“请。”
“我昨夜说,将那一堆骨灰埋起来后我便离开京城四处漂泊。我曾经想过去找舅舅,但是那晚因为在冷水中泡了很久,又累又饿,而且受的刺激很大,所以我刚勉强支撑到离开京城地界就大病一场,只好停下来看病休养,这一下身上带的盘缠就花得没剩多少了。病好之后,我为了方便起见就改头换面扮作男子。我不敢张扬自己的武艺,生怕被人发现,因此只是一路上打些零散的小工,倒也能糊口。后来我找到了舅舅原来所在的地方,四处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在爹入京后便被调离,想来是戚将军当年另有安排。我不欲再连累舅舅,便不再打听他的下落。我爹留下的手札我看了,不过因为爹娘读的书有限,而且那两年时间有限,他们也没教我读太多书,所以里面有不少字是我不太认得的,我只好抄下不认得的字找机会问人,每次找不同的人问几个无关联的字,以免被人看出端倪。靠着这种方法,我倒也把爹札记里的看了不少。我想知道爹究竟为张大人做了哪些事情,有没有害过人,于是便按照看懂部分所记,一一到当地查访,每到一地我都会改头换面一次,花了四年的时间,终于将读懂的部分差不多弄明白了,除了京城里发生的那些,我不敢回来。我不能说爹和张大人是好人,张大人也是人、也有私心,爹也是一样,爹曾写到他手上沾着血和腌臜,但他自问没有做过坑害无辜百姓的事情。”说到这里,舒落庭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虽然不完全懂得官场的规则,可是现在我也渐渐明白自张大人请退不成之后,必有被清算了一天,爹也总有跟着被清算的一天,只是,娘和我何罪呢,爹又真的罪至灭门吗?好在我们一门也没什么人了。”
“你想报仇?”李云聪问道。
舒落庭笑着摇摇头:“报仇不过是飞蛾扑火,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难道杀尽锦衣卫吗?那皇帝是不是也该承担责任呢?”
“这……”李云聪被舒落庭反问,不知如何回答。
“查清楚手札里那些事情后,我想返回京城,毕竟已经四年多了,可惜还没到京城就被时疫所感,病倒在路上,为大虎一家所救。命不该绝,当地的大夫对时疫束手无策,但是这疫病是从大虎闹荒的家乡传来的,他们有当地治病的土方子,正是这土方子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对他们很是感激,病好之后也一直想多帮帮他们,可惜我实在是没什么能力。”
“那……”李云聪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出口打断。
“怎么了?”
李云聪支吾道:“那他们,大虎他们兄弟,知道你的身份吗?”
舒落庭见李云聪脸上有点尴尬,反应过来李云聪话里的意思,她背着手一步跳到李云聪面前,挡住了李云聪的脚步,盯着李云聪的眼睛道:“知道。”
见李云聪脸色变了又变,她笑道:“才怪。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我就算病到人事不知,也不会泄露身份的。当时路上救我的是大虎娘,我说我有冤屈在身,被人追拿,求她隐瞒我的身份,大虎他们至今还以为我是男子呢。大虎娘也只知道我身上有冤屈,是个女子,其他的一概不知。他们知道的越少,对他们也越好。”
李云聪不由地松了口气,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刚才自己的手攥成了拳头。
舒落庭继续道:“大虎为了三子的病,就干上了倩人代杖的活计,我帮他摆平了地头蛇的纠缠,他们也把我当自家人。后来我就遇上你了。瞧你被沈不敬撞上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和周哥,本来只想着帮你们一把算了,没想到你是来京上任。我觉得这是个回京的好机会,也想弄明白当年他们为何要追着非杀了我全家才甘心,所以就赖着做你的随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