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谦与姜来具是一怔,更别提席中的其他人。纷纷转向姜来。细细打量,才发现此女子双眸炯炯有神,眉间英气十足,让人一旦投之目光,便难再移开。
众人微疑,有人道“这姜小姐,颇有些神似姜将军。”
姜来微怔,并不搭话,裴烈微皱眉头,看来邀请这位姑娘,怕是让其多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裴烈在众人的疑惑中微微叹气。
“将军心中可有心事,为何叹气?”
“本将军有意得一女儿,奈何……”
张行微微扬眉道“老将军,如此说来,姜小姐还未同意?”
裴烈微微点头,笑言道“缘分未到。”这张行是自己的部下,口无遮拦,本只是因故人而邀请这姜来,不想却引来麻烦,这姜来眉眼太似姜将军,若是众人认出,怕是多有祸端,只得将众人的关注转移才出此下策。
张行微差异道“姜姑娘,谁人不知老将军战功赫赫,这诏安城中若是有哪个女子有幸成为将军的义女,必是满口答应,怎的姑娘你竟不答应?”
问题被抛至姜来的手中,下意识便看向张行,此人剑眉星眼,在一众人之中,显得更加高大挺拔,天生的将才之相,只是这般直爽不知是睿智还是不懂收敛。
姜来的脑中一闪而过池二叔的身影,与这张行颇有些相似,均是这样孔武有力,威猛高大,池二叔时常与自己诉说军中趣事,提及那军中的手下将领,无论面目如何狰狞,内心多是豪爽之人,若是以豪爽对豪爽,便是入了他们的眼,极易相处,若是惺惺作态,反倒让他们心中鄙夷。姜来心下便有了决定,不凡一赌。
“阿来,初至诏安城,多有失礼,将军那日所言,阿来受宠若惊,误觉不过是将军随口之言,今,听将军再次提及此事,阿来,何德何能。”
裴烈心中暗叹此女子反应机敏,胆识过人,不似一般闺中小姐。唇角不由微微一扬。
众人静听姜来叙说,不曾想这女子,竟如此落落大方,掷地有声,当下不由在心中微微赞到,不愧是这老将军所看重之人。
姜来轻抿唇瓣,看着张行眼中的惊诧,便知自己是对了。顿了顿,朝着裴将军的方向,盈盈一躬身道“义父。”
“好。”张行率先掌声而起,这姑娘初看着颇有些柔弱,却不想举止言行如此大方。
“阿来,莫要多礼。”裴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昔日与故友的相处一一涌上心头。看来,这女子当真与自己有缘。若是当初姜老夫未离开诏安城,那小女娃似乎也有这般年纪了。思及此,不由敛下心神。
姜来依法炮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将军,老来得此义女,福不可限量啊。”众人随声附和。
“恭喜恭喜,老将军双喜临门。”
裴烈虽多有疑惑,但心中是着实高兴,对这姜来初始熟悉异常,如今见她性子也爽直,当真是越看越欢喜,若当真是大哥之女,那当真是缘分,自己膝下只得一子,妻子却因难产而死,来年东征北站,早已过了婚配的年龄,老来回到诏安城,心中也没了娶妻的念头,虽在这诏安城中身份尊贵,朋友众多,但这府中却冷冷清清,如今无端多了个义女,且是那极像故人的义女,上天当真是待自己不薄。若是当初未做那件事,如今又会是如何?
姜来敏锐地捕捉道裴烈眼中一闪而过的凄切,心下越发疑惑起来,要说这裴将军真心收自己为义女,姜来是绝对不相信的,隐约间心中有所觉,或许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吧,可难道就因为自己像极了父亲就要收自己为义女吗,这多少有些牵强。
“老将军,不想终究是做了一家人。”叶梦谦与姜来比肩而立,温言道。
众人不由一怔,裴烈率先明白,爽朗的笑声响起“果真是如此。”
张行抿着酒水,唇角含笑,这叶梦谦与老将军偶然相识,老将军很久便想要收这叶梦谦为义子,来往甚密,如今竟是收了这姜来为义女,且两人是远房表亲,说来也算是入了一家之门。
“贤侄,老将军大寿,可是备了厚礼而来。”众人皆知这叶梦谦是诏安城的富商,本这商人之辈是入不了朝廷官员的眼,但因这裴将军的原因,让这叶梦谦在诏安城中如鱼得水,免去了不少麻烦,且这叶梦谦学富五车,难得的人才。如此自是令旁人高看不少。
“薄礼,自是比不得官家之物。”叶梦谦与这在座之人十分熟悉。应对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贤侄,莫要谦虚,谁人不知你富甲一方,这老将军寿宴,总不得藏着掖着,送那拿不出手之物。”
“你们这些个人精,念念爱闹我这贤侄,是何意?”张行爽朗直言。
“张将军,我等只是好奇,想一睹为快罢了。”
“恩,李伯。”裴烈挥手示意李伯。
“是,将军。”李伯恭敬应声。翻阅着礼册道“金丝玉一遵。文昀潮云画。”
姜来一惊,诧异地望向叶梦谦此前查看礼品之时,那千年人参分明在内,怎的此刻却没有,难不成了下人粗心遗漏了?
叶梦谦抿唇,望着姜来浅笑。姜来瞬即便明白叶梦谦的意思,心下不由感动,自己不过是一个眼神,而他却什么也不说,将那千年人参留了下来。
“果真是不同凡响,这文昀的潮云图已消失多年,坊间流传早已被外族人带走。如今竟被贤侄得到,想来是费了一番心思。”
“各位,请尽情享用,不必拘礼。”裴烈挥手而就。不着痕迹地微微向叶梦谦点头示意。
姜来与叶梦谦坐下,此刻,姜来才放下了一颗心,如释重负。只是对这眼前的美味菜肴已没了兴趣,怕这一闹,明日全诏安城便将传遍老将军收了自己为义女。这完全偏离了姜来初始的预想,本只是想着轻轻松松看看外面的世界,无端多了这义女的身份,多了这远房表妹的身份,姜来不由心中哀叹起来,这无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这下,池华林也无需费心寻找自己了。只怕自己很快就要见到奶奶她老人家了。
只是姜来没有想到这场寿宴的惊喜还未完,待众人吃的差不多时,裴将军酒杯道“众人皆是我裴烈在诏安城中的知己好友,有幸与你们相会,是天意,如今,我已年迈,早不负当年的勇猛,无端站着这将军的位子了,老夫决定两日后便告老还乡。”
裴烈的话音刚落,席间一片唏嘘,纷纷劝说老将军莫要冲动。
“将军,你是国之栋梁,若非您怎换来这诏安城几十年的平安,您若一走了之,我等在这诏安城中,找何人诉说心中之事。”
“将军,您要三思而后行啊,皇上带您不薄,怎可离了这帝都。”
众人还要言语,张行已一挥手,制止大家道“老将军已思虑数月,一生为国为民,该是休养生息了。”
众人不曾想连这好战的张行都如此说,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莫要再劝,此事并非老夫心血来潮,我已考虑周全,我已无能力再战沙场,不如早早归去,做个山野村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姜来侧头望向一脸平静的叶梦谦,此刻正在悠闲地喝着手中的酒水,仿若裴将军所说的话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散席之刻,众人颇有些不舍,毕竟两日后这裴将军便要告老还乡,再想要见上一面恐怕是难了。
叶梦谦并不急着走,悠闲地与赏着园中的花草。姜来见叶梦谦如此,心下竟也有了一些平静,这叶梦谦恐怕是有什么要与老将军话别,而自己作为义女,也不好太早离去,姜来微微叹了一声,怎的来了一趟将军府,这身份就陡然变了。且是自己无法控制地改变,姜来在心里很抵触这样的感觉。
“阿来。”姜来回神,正是浅笑的裴将军。
当下竟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
“无妨,你唤我义父便是,既然是缘分,那咱们就随缘吧。”裴烈温言道。
“将军。”叶梦谦微微躬身道。
“你倒是越来越稳重了,我是老了,打不动了,也不想再卷入是是非非了。”裴烈望着如今越发稳重的叶梦谦感慨道。
“将军好走便是,大千世界,何其美好,何必拘泥在这帝都。”这诏安城总归是要变天的,能够及早脱身的便是最大的智者。
“哈哈哈,你这毛头小子,说话依旧这样没大没小。你不怪老夫便好。”
姜来从两人之间的言语便明白,必是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但这两人如此打谜语,怕是自己要问也无从得之。
裴烈望向一旁静静游神在外地姜来,浅笑道“小子,我这义女刚收,便要离开了,日后,你可要多加照顾。”
“自是。”叶梦谦望着眼中微微疑惑的姜来应道。
“走吧,老夫也乏了。”裴烈望着日渐漆黑的天空道。
两人告辞,姜来错身之时,听那裴烈以两人方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诏安城已是多事之秋,你不该来,玩够了便早些回去,代我向老夫人问好。”
姜来错愕,待要询问,那裴烈已入了门,只余烈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