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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依云阁

翌日,姜来早早便起身,由着春儿伺候着自己洗漱完毕。

姜来望着窗外的景色,微风吹过,竟有丝丝冷意,不由说道“春儿,这诏安城中的天气怎这样易变?”

春儿娇声说道“这诏安城历来在这九月时节天气渐凉,姑娘可要注意着保暖,免不得冻坏了身体。”

姜来点点头,看着这眼前的春儿面若桃花,想到自家的小丫头月儿,不由问道“春儿,你可曾有意中人?”

春儿一惊,竟是失手将所端的水盆打落在地,溅得那地上水渍一片。慌忙跪下说道“姑娘,对不起,春儿有错。”

姜来错愕地看着春儿一脸的惊恐,楚楚可怜,不知春儿竟有这样大的反应,见那地上不断蔓延开的水渍才起身扶起春儿说道“怎的这样惊慌?”

春儿低垂着头,说道“姑娘,我这就去叫人将这屋子收拾干净,少爷还在前厅等着您。”

姜来要再说什么,见那春儿一脸旋而欲哭的模样,转口温言道“你去吧。”

姜来看着春儿狼狈出门的样子,眉间紧拧,心中揣测,不由想到那俊朗的叶梦谦。

叶梦谦与姜来用完早饭,便出了门,走在这繁华的诏安城中,姜来竟有些心不在焉,叶梦谦开口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姜来停下脚步看着叶梦谦欲欲言又止。叶梦谦微微一笑说道“但说无妨。”

姜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叶大哥,今早,我问那春儿是否有意中人,她竟紧张不已,失手打翻盆子,那春儿可是钟情于你?”姜来也不知为何心中因这事气闷难以舒展。

叶梦谦继续迈步前行,姜来不明所以跟上。

叶梦谦缓缓开口“春儿进府之前,曾是这周氏金字铺的女儿,虽不是名门之后,却也是富贵人家,与那诏安城中商人贾家乃是世交,春儿与贾家公子贾云书自小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下了娃娃亲。岂料那贾云书之父贪得无厌,使计夺了春儿家的财产,千金散尽,周氏悲痛,活活气死,其母则流连于床榻,数日之后跟随亡夫而去,剩了这春儿孤苦伶仃。”

姜来大致明白,虽叶梦谦未说,也知这春儿必定是受尽了欺凌,才被叶梦谦买下,碾转进了这叶府,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姜来不免奇怪说道“那这贾家公子贾云书不是与春儿情投意合吗?”

叶梦谦说道“富贵女子,自是千家公子竞相示爱,若是寒门,自是门不当户不对,怎肯屈尊降贵娶这落魄女子。”

姜来皱眉说道“这门当户对真有这样重要,连这自小相爱之人都可以舍弃,这世外男子竟这样负心。”

叶梦谦摇摇头说道“这可不尽然,天下男子好坏不一。女子亦是。”

姜来侧头看着叶梦谦,眼中似有茫然,兀自说道“古云庄中我所见女子男子均是坚贞,从未有过这样负心之事。”说着不禁有些黯然。

叶梦谦轻笑说道“个人造化不同,阿来何必担心。”既是自己认定的人便不会叫她失望。

姜来知道这叶梦谦在取笑自己,不由扬起下颌说道“婚姻之事,我从未放在心中,我只愿做一闲人,游历这大千世界。”

叶梦谦失笑说道“小小女子,竟也学会口出狂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有之,你岂能脱离。”

姜来心下不满,古云庄中奶奶池二叔等长辈向来将自己视为小女子,迟早有一日姜来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不是小打小闹的小女子,而是与父亲一般为天下己任的英雄。

叶梦谦看着姜来嘟着嘴的娇俏模样,不免浅笑道“叶大哥失言了,叶大哥相信,终有一日,你定能成为所想之人,与姜将军一般。”相处虽只有数日,但叶梦谦已知姜来非一般女子,虽如今娇俏天真,但血液中流淌的大无畏精神却是抹杀不掉的。

姜来微怔地看着叶梦谦,自己未说出口的心事,眼前人竟知道。

叶梦谦见着姜来这般,无奈地摇摇头,只怕这份蜕变,将来需历经磨难。

抬眼见那布庄已到说道“到了。”

姜来顺着叶梦谦的视线望去,果真那牌匾之上赫然用金字所书“依云阁”,气势大气,不同于临近商铺,鹤立鸡群。

这竟就是古云庄中最大的收入来源依云阁,当真是不同凡响,店中华美绚烂的布匹井然有序地排列两旁,华光流彩,色彩明艳,衬得这古色古香的红木依云阁美轮美奂。目之所及,无不引人流连。

姜来自是在古云庄中每日见那下人们挑染布料,但从未见过这样精美的布匹经精心排至。

姜来侧头,见那叶梦谦似和掌柜相熟已久,面上含笑,举止亲切,不同外人。叶梦谦见姜来视线凝视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回望,当下便结束了闲聊,颔首而过,走至姜来的身边说道“可有喜欢的?”

叶梦谦从未仔细瞧过姜来身上的衣料,如今仔细打量起来,竟发现姜来所穿布料竟与这依云阁的布料一致,不由低声问道“这可是古云庄的产业?”

姜来一惊,余光瞥向往来的之人以及那正招呼客人的掌柜伙计,点点头。

叶梦谦不禁在心中惊叹,这古云庄当真是个神秘难辨之地,与世隔绝,足不出户,竟将这依云阁开遍天下,姜老妇人当真是一位奇女子。

姜来见叶梦谦面上凝重,怕是在心里责怪自己未如实相告,不由心切说道“阿来未先告知,是怕……”

叶梦谦打断姜来的话说道“我知,你不便多说,我只是感叹老夫人的睿智。”顿了顿道“天气渐寒,你可有相中?”

姜来见叶梦谦脸色一贯温和,知他心中并不生气,当下放下心来说道“不必,我带的衣服够了。”

叶梦谦却只是笑笑,径直走上前,停留在一粉色布匹之前,说道“就这匹可好?”

姜来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手触及在那布匹之上,当真是如丝顺滑,爱不释手,有如轻点水波,滑行于柔滑之上。当真妙不可言。往日在那古云庄中从未细细观摩过这些巧夺天工的布匹,如今在外,却是不由惊叹。

叶梦谦见姜来喜欢,便知选对了,当下招呼来伙计,买下了这布匹。

姜来错愕,这叶梦谦怎的这样明了利落地为自己做了决定,还未来的及反驳,从里间便走出一裁缝模样的人,躬身说道“姑娘,请里间来。”

姜来不明所以地看向叶梦谦,叶梦谦温言说道“这依云阁素来布匹与制衣一体。”叶梦谦无奈摇头这姜来当真是迷糊。自家的产业却是完全不熟悉。

姜来这才半信半疑地随了那人进入里间。

叶梦谦负手而立,静静地观测着琳琅布匹,眼前渐渐凝聚成那幼时初遇姜将军时的场景。莽荒之地,不辨东西,目之所及寸草不生,碾转而至,竟是有数十个孩童不等,整日打骂,如今手上依旧有伤。绝望之际,一人骑马坐于其上,身披军甲,高大威猛,不怒自威,令人胆战。手起刀落之间,那些贼人便奄奄一息,瘫软在地,再无力打骂。将自己幼小的身躯一把捞入怀中,那坚硬冰冷的盔甲之上,却有着一双暖人身心的双眼。铿锵有力却温暖无比的声音传入耳中“孩子,别怕,有姜伯伯在,定让你平安回到家中。”

至此一生难忘,本无意于武学却在那一刻深深立志要成为与姜将军一般保家卫国,上阵杀敌的英勇之士。

短短的三日是自己这辈子最激荡的日子,定下了要一生追随的姜将军的目标,他的怒,他的笑,他的温情,都让自己永生难忘,可这一切却在三日之后的大战烟消云散,血流成河,悲马嘶鸣,姜将军倒下的那一刻,虎眼怒张,肃杀之气不减,叫人胆战心惊。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役,两方两败俱伤,死伤无数,援兵赶到,至此将敌军退至数里,永葆和平。可是那姜将军却再也回不来了,尸首无存,马匹践踏。那极重的血腥味,至多少年之后依旧让自己从噩梦之中惊醒。

脚步声临近,叶梦谦敛目回神,转身等待从里间走出的姜来。雕花木门打开的那一刻,一抹鹂黄悄然绽放,淡淡白光笼罩周身,好似无忧翩飞于谷中的黄鹂,清丽脱俗。

姜来见那眼前之人,目光凝视,快步走至叶梦谦的面前说道“好了,陈师傅说四日之后来取。”

叶梦谦点点头,虚手一指门外,“可有想去之地?”

姜来摇摇头道“这两****想呆在府中。”

叶梦谦了然,定是玩累了,这两日留在府中也是好的。

两人说着便往门外走去。掌柜的微微弯下腰来道“姜小姐请慢走。”

姜来微愕,下意识便看向身旁的叶梦谦,叶梦谦以眼神示意姜来无需紧张。

掌柜微微一笑道“小姐,四日之后我们便将做好您的衣服,请静心等待。”

掌柜这般,姜来不经狐疑,微微皱眉看着神态自若的掌柜,叶梦谦微扬嘴角道“掌柜的,麻烦了。”说完便兀自带着姜来走出依云阁。

行走在诏安城街道上的姜来心有不安,说道“叶大哥,那掌柜是古云庄之人,若是认出我怎么办?”

叶梦谦摇摇头说道“掌柜怕是已经认出你来,但别怕,古云庄本就是为隐匿人间,这诏安城中对姜家认识,自是不会贸然告知,以免节外生枝,暂且不会动用这诏安城中的势力。”顿了顿道“倒是那****所见之人,应是老妇人极其信任的。”

姜来听那叶梦谦提起池华林,不免心中有愧,那日将他困于阵中,实属无奈之举,又想着他这两日为寻自己,孤身一人下山。心情不免又低落起来。

叶梦谦见姜来神情由喜转忧,兀自思考,眉头微皱说道“可是在担心那日寻找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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