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看着马车辘辘而去,想来这一路真是有惊无险,救下了身负重伤的叶梦谦,遇见了千娇百媚的燕秋霜,又得这谦谦公子般的楚大哥相助,一时之间感慨万分。
转身看着眼前这长长的大道,宽十余丈,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来,好生繁华热闹。气势恢宏。
姜来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每每在这诏安城中多迈下一步,心中便澎湃一番,原来这便是当朝的帝都,果真不同凡响。
姜来在一派高楼林立之区站定,这里彩灯相挂,店前人来人往,姜来呆站稍会,便明白这便是客栈,与那日住下之地同等的买卖,只是这帝都中的客栈更加繁荣,自是那山野间的客栈所不能比拟的,。
小二刚将客人送出客栈,便见姜来一人呆若木鸡般站在门口,样子十分娇俏可人,看衣着也不是寻常人等,不由心中一喜,脸上堆满了笑容,急急上前道“姑娘,可是住店,如今方余一间客房,去晚了可就没有了,我们这尹氏客栈可是百年老字号,那牌匾便是先帝所赠,姑娘可以放心居住。”
姜来抬眸看向那潇洒的四字大字,黑底金漆,果真气势十足。想来今晚也是要住店了,不如早些定下客栈,以免露宿街头。
“小哥,请带路。”
“唉,好勒。”店小二不想眼前的姑娘竟如此果断,立即弓身引着姜来进店。
百年老店果真不同,虽人来人往,但住店结帐等等一律有条不紊,不消一时,姜来便办好了入住。望着街市热闹非凡,便转身出了这客栈。
帝都是距离天子最近之地,自然繁华不可言,因而这里聚集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为糊口而摆摊的小贩更是数不胜数,姜来从未见过这样多的饰物,在眼花缭乱之际,被那各式钗子吸引,刚停下脚步。那小贩立即开口说道“姑娘,好眼光,这可是上等的白玉制成,至此一家。”
姜来拿起那根白玉钗子,当真是见所未见,但这色泽却是比那真正的白玉要差上许多,绝非上等白玉,姜来不动声色,抬眸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小贩说道“老板,这要多少?”
那小贩见有生意上门,伸出五根手指说道“二十文。”
姜来挑眉,细细在心中盘算着自家那上等白玉的价格,层层算下,这同等重量的白玉都微微比这贵了三倍的价格而已,这白玉钗子虽漂亮,但姜来看得出这所谓白玉定是用极其低廉之物制成,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当下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那小贩见到嘴的肥肉丢了,忙喊道“十文十文。”姜来本无意再买,便不再管小贩的吆喝,继续往前走去,岂料那小贩却一口喊出“五文五文。”
姜文见他喊得急,转身看着商贩,重新回到摊子说道“那您帮我包起来吧。”姜来掏出从古云庄中携带的碎银。取出五文递给小贩,小贩见姜来带着鼓鼓一包银子,苦着脸说道“姑娘,我这小摊小贩的,实在赚不得什么钱,如今卖了姑娘五文钱也是迫不得以,那家中的老母生了病,急等着钱用呢。”说完偷偷瞄了瞄一脸凝重的姜来。
姜来听着这小贩诉说苦楚,想起奶奶说过的这天下的老百姓均是最贫穷困苦之人,动了恻隐之心,从银带中又取了银子递给小贩说道“这些给你那娘治病吧。”
小贩感恩戴德地说道“姑娘慈悲心肠,定能有好福报,谢谢谢谢。”
姜来心中不是滋味,拿了玉钗便走。
旁边同做首饰的小贩说道“老王,这天下竟还有这等傻子?”
被唤作老王的商贩咬了一口银子说道“这傻子啊,愿意上当咱也乐的拿钱,好的很。”
姜来不知自己的同情被人利用,依旧欣喜不减地在各大摊位上流连,一路下来,手中已是满满,暮色降下,依旧灯火阑珊,那客栈高高亮起若葫芦的红灯笼美极,门庭若市,人来人往,生意极好,姜来提着东西便往客栈中走,进了房间,便有脖子上挂着白巾的小二躬身将姜来引入房间。反手关上,服务极为体贴。入鼻便是阵阵香气,似有安神凝息的作用,不由便放下松来,右手边的成排珠帘将桌椅与床隔开,美轮美奂,十分典雅。
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轻纱摇曳,流苏半垂,姜来不禁吃吃笑出了声,这就是诏安吗,自己竟真的来到了诏安,来到了十年前居住之地,来到了父兄们生活之地。这感觉似真似假,并不真切,直叫人心中痒痒。
脱衣躺在锦被中,将玉佩拿在手中,举至半空中,静静凝视着。思绪却不知飘飞到了何处,直到那手臂酸疼了,才放下玉佩,将其挂在颈脖之上,放入里衣。这玉佩跟随着自己,如今竟有些不舍得拿下来。
姜来抱着枕被沉沉睡去。殊不知那窗外已是黑影闪闪,伺机而动。
翌日醒来,拥被坐在床上,思量着今日要去哪儿,突然灵光一闪,怎忘了回那昔日的将军府看看。当时离开时尚且年幼,对那居住了三年的将军府毫无印象。说走便走,姜来,囫囵洗漱一番,快速穿衣,正要拿那银带,却不见踪影,姜来将这方寸大的地方,里里外外,来来回回地寻了个遍,始终不见银袋的踪影,姜来愣愣地坐在床上,终于理清了思绪,这一定是遭了贼了。姜来冲出房间,一路奔向掌柜,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掌柜一抖,姜来愤愤地说道“掌柜,你这店里怎有贼人,我昨夜钱袋被人尽数偷去。”
掌柜弓着身体,点头哈腰地说道“姑娘,这不可能,我们是百年老店,从未有过贼人,莫不是姑娘忘了将银钱放在何处,回房再找找。”
姜来皱眉说道“我怎会不记得放在了哪,你快快招人帮我把这群贼子抓了。”
掌柜欲要说什么,从里间走出一位便便大腹的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温言细语道“相公,怎么了?”
那掌柜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身边的娘子,那老板娘便是盈盈一拜,抬头楚楚可怜地说道“姑娘,我们的店传承已久,从未出事,相公接手这点不过三年,若有不足之处,请姑娘海涵。”
姜来见那老板娘挺着个大肚子,又是行礼又是眼泪婆娑,一时之间心软,安慰道“没事,我再回去找找便是。”说着便走出了门外。
哎,这银钱看来是追不回了,在古云庄自是不花一分一毫,便可自给自足,但这是诏安城,没了银钱,自己是寸步难行啊。好在昨日付了今日的房钱饭菜钱,否则都不知该如何度过今日。
姜来在诏安街上信步而走,见那沿街的冰糖葫芦,刚出炉的包子,肆意飘香的混沌,馋嘴十足,但摸了摸腰带,却依旧空空如也,心中一叹,这诏安城好虽好,却失了银子似乎啥也干不成,敛神收绪,举步迈向曾经的将军府,问着一路的平明百姓,均是热情洋溢地指路,其中有一年迈老者说着说着便是遥想当年。说着当年的姜家一门是何等的英勇善战,曾有幸见得姜家军班师回朝之际,城门大开,军队之排兵布阵不同凡响,天地都黯然失色,众士兵个个从容肃穆,威慑众人,此等威严,简直令人终生难忘。且这姜家满门均是良善之人,初一十五布施,不忘百姓,说道动情处竟落泪,宛若婴孩。
姜来怔在原地,自家远离诏安城十年之久,在这城中的百姓却依旧对姜家念念不忘,如此得人心。
顺着所指方向走去,但见前方有一商铺,与其他布庄米庄不同,唯有一个当字。好生奇怪,细问之人方知那是可以物换钱财之处,姜来思索片刻,自己是身无一物可当的,摸了摸那怀中的玉佩,摇摇头,不行,这是叶梦谦的东西。双手按住那玉佩,目不斜视便往将军府走去。
来至将军府,已是换匾立新,如今已是裴将军府,小斯模样的人在庭前打扫,见一陌生女子静立此处,不言不语,不由问道“姑娘,可是找人?”
姜来见那小斯面善,年纪与自己相仿,便大着胆子说道“小哥,初来诏安城,听得城中百姓说此处原为姜家府,不知现在所住何人?”
小斯听的姜来所问,便知是外乡人,便细心解释道“此处已是当朝的裴将军,与那姜将军曾是同窗,亲如兄弟,如今大人还时常对着茶斋发呆,那曾是姜将军与裴将军常坐之地。”
姜来微笑点头致谢,听到此处便好,至少这曾经的宅邸给了爹爹当年的好友,也不算辱没了,听得这裴将军还怀念着故人,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这将军府如今自己也是进不去,当下便告辞离去。转身之际,但听那小斯唤道“将军。”姜来不由回头,目光瞬间便对上那凌厉摄人的双眼,稍显儒雅的五官面庞倒是与那双眼有些格格不入。那人约莫四十多岁,身形俊逸,却处处透着一股英勇之气,确为武将之材。
那人见姜来的眉目竟有些似故人,不由缓和了目光,开口道“你是何人?”
姜来低垂双目说道“秦来,南方人士。”姜来恐有易变,便改了姓氏。
裴岳双手负于身后,久久凝神,轻叹一口气说道“你的眉眼倒是极像我的一位朋友。”说完便与姜来错身而过,往那繁华街市走去。
姜来心中一惊,面上无波,饶有兴致地道“看将军的样子倒是极想念您的故友?”
裴岳瞳孔微缩,敛目,略微沉思,复又抬头凝视着姜来道“你何以得知我所说之人是我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