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们都默不作声,顺从了他们,一个长得三大五粗的汉子从后面走了出来,斜着眼打量了两下我们:“你们可见着马亚那小子?”
这人竟说着一口正儿八经的四川话,在这外文遍地的当口儿显得尤为突兀,我们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眼前这汉子穿着的寻常衣服,腰上别了把土枪还有个烟斗儿,脚上还绑了个绑腿,颇有点山下土匪的样子。再看那脸,着实有点难以形容,头发稀疏,上吊眼因为斜视而更为明显,见我们不回话,他下塌的嘴角抽了抽抽道:“看没看见?”
小道挺不服这语气儿的,抬眼顶了一句:“你谁啊在这咋咋呼呼的,马亚这家伙关你什么事?”
“嘿呀,你这芽儿怎地说话!”那汉子走了两步:“那小子我并肩子嘞。”
“死了。”小道低眉言简意赅。
“啥意思?”我听不太懂,悄悄问身旁的白姐。她说,他告诉我们他们一伙的。
“死了?”那汉子也是一愣,随后闷了半晌,点起烟斗,长吸一口,再缓缓吐出个烟圈:“那崽心还善,不辣,干不出大票儿。料他不跟着我们,死了也该!免得拖累。”前面的话还显出好一番兔死狐悲之意,到后来他说着说着居然就这么大笑起来,露出满嘴黄牙。
这有什么好笑的?人再恶死时也留足三分薄面,我惊愕他的狠心,也对这人失去了任何好感。
“道上哪位朋友,可否报一名号?”默不作声的小道再次抬头。
“照猫画虎,人称猫儿爷。”那汉子挑着眉一挺胸拉了拉领口,露出半个王字。
猫儿爷……我不是时的想到身旁的这位兔儿爷,呵,这人自诩的架子倒不小。
小道忽然一笑:“猫儿爷,相家呀,在下祝佑,老哥怎的可否称呼声略简?”
汉子又上下打量打量小道,说道:“小崽,称声老猫就行,可别搞些瞎玩意儿,爷的枪可不长眼儿。”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枪把子。
“还不是色唐杵子,一行人,也把称呼放尊重点。”小道不卑不亢。
叫老猫那人斜了小道一眼,向前走去,没再回话。
那群德国人扛着枪,跟木偶似的,面无表情地押着我们也向前走去。
我看了看方向,是向东面走,那边远处有一个类似宫殿的建筑。
路上危子易忽然戳了戳我,我会意的悄悄靠了过去,他压低声音沉声道:“我搞清楚了两点,一,他们是德国人,军靴上是德国兵种独配品牌,所以要么是德国政府派的正规军来打探中国古物消息,要么是退役的雇佣兵。二,那个自称老猫的人不是这里的首领,你们要小心那个队尾跟着的外国人,他的眼神很精,像是会算计之人,我悄悄观察他时他也立即察觉到我的目光,一点也不简单,一定要提防着点。”
“你们两在这讨论啥玩意儿。”不知何时老猫幽灵似得出现在身后,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危子易和我说的话,着实吓出一声冷汗。
“我说我腿酸。”我咽了口口水,装作很痛苦的样子抱着腿,苦着脸道。
“我想背他。”危子易下一句紧接着道。
老猫怀疑的看了我们两眼,见我们生生的望着他,抽着烟走了,边走边说:“不准,自己走着嘞,小豆儿没事着瞎掺和这档子事,活找罪受。好好听着话,少不了见麦色儿。”
待他走远后,我暗暗叹了口气,和危子易交换了没事儿的眼神。
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被俘过,这次虽然很不服气,但众寡悬殊,还是得识时务的先屈服一下。只是我搞不明白这伙幽灵似的德国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们和马亚一同下的墓,老猫和他又是同行,按照我们的推断也就在里面呆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但老猫却有本事让这群洋人对他唯首是瞻,看他的样子,也丝毫不像一个有文化会德语的人。
更扰乱视听的,是那池塘里的女尸,先不管他们为何狠心要把她掐死抛尸,就看她现在的样子,在水里泡着也足有半月之久。她的死亡时间和我们下墓时间吻合,也就是说极大地可能是,我们还没下来,他们已经在了。
这个斗,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忽然想起小道总说我们像二进宫,我听着再看着种种迹象,虽然明知是有人来过,但是我都把它归到游魂的动作里去了。
说来实在不可思议,这个僰王的墓,里面四通八达,如果有机会画张地图,你会发现,这里暗道错杂,机关遍布,还有很多掩人耳目的八卦之术。当时的奇门遁甲,小道也是费尽心思才破了的。奇怪之处还不止这些,经过了那么久我们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俗话说条条大路通罗马,这里虽然通的不是罗马,但每一个要塞,似乎都有一个捷径,无意撞见了,就可快人一步,就像当时我和小道遇到了陆鲛,差点挂的一身彩,而白姐他们什么也没遇到,一脸迷茫的说他们一条道就走到那了。
这个墓里,有的是双行道。
最后就是这个规模,想想就可怕,外面是僰人悬棺景区,节假日游人如织,山脉里居然会有这么个空间,就这地底下,有着手指数不过来的大殿,以及迷宫,水池,深壑,甚至还有个蔚为壮观的后花园——天堂谷。
山外游人欢声笑语,我们几山之隔,面对的却是红蚁、煞鼠、巨蛇……倒不是感叹先前遇到的有多么苦,难熬在不知前方还有多少的危险要我们探索。游魂口中的时间差已经危在旦夕,我们却在这样的关头上被人绑架,这一耽搁,不知几时才可以解脱。
我边走边想着,然而就刚刚,我一步迈出,肩膀忽然被一架,就这么硬生生的把我给腾空了。我一愣,下意识挣扎两下,被禁锢的很紧,我动不了分毫。
还不让我走了是吧,我有点恼怒的一抬头,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眸子。
“小姑娘,走路不看路,在这墓里可是要吃亏的哦。”那双眸子的主人开口对我说道,语气淡淡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我惊异他的口音,不由得瞪大眼睛打量起来,金发上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浅蓝色的眼睛,透着精明却不是凌厉的眼光,嘴角微翘摆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这精心打扮过的面容,很难让人一下分清善恶。
然而外观再怎么和满脸胡茬的军人们形成鲜明对比,我也能确定,他是一个德国人。
一个德国人能说出这样标准的汉语,肯定对中国花过一番心思,这么做足研究,说没什么目的鬼都不信了。
然而现实容不得我在盯着人家瞎想了,他见我迟迟不答话,便又笑道:“你可是在怕我?”
“没有。”我答的非常果断,看他身形瘦削,文文弱弱的样子,怀疑是有的,那让我说怕,我还真没这个想法。
“地方到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吧,我给你们展示一样东西。”这位穿着考究的男子又看了我一眼,随后转身走了几步对其他人说道。我暗暗舒了口气,总算没有对我的兴趣了。
一口气还没叹完,我又感受到一个视线凝聚在我身上,我微微侧目,哦,是危子易。
我左右悄悄观望了一下,所有人是视线都在眼前那座蔚为壮观的宫殿上,应该没人会注意我两的小动作。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挪到危子易身边,低声说“你之前让我小心的那个德国人,就是他吧。”
“嗯。”危子易点点头,“这人深藏不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他绝对不会表里如一,凡事都得提防着他点,刚刚他问你话的时候,我都快急死了。”说着他皱着秀美,抬头又望了那人一眼。
“嗯,我知道了。”我答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它告诉我,我将会和这位德国人有一番交集。
话音未落,就听耳边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我诧异地转回视线,发现眼前这座宫殿的大门,被他们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