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挖地三尺,都要在艾茅斯都城把左林挖出来!”
刘昂然对着手下吼道,不断用着手中的丝绢擦着额头上的细汗,眼神时不时飘向坐在议事厅中间、摆弄着从七哥那里夺来传音水晶的右昊然,心跳不由加快了些许,这对他这种年纪的人来说,未免太过刺激了。
既然右家对左家势在必得,那么左林已经插翅难逃了。
那只是一个残疾人,若是他们这么多人还没有办法从这么大的都城当中找出那一个推着轮椅的少年,那么他以及他的那些下属都能够把头颅送上给右昊然了。
“他在哪?”右昊然突然问道。
刘昂然不可能知道左林所在之地,那这个问题自然不是问他的。
“你猜啊?”
趴在地上的七哥笑了一番,但此时的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还能笑出来。他的身体每一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嘴角渗着血渍,脸上挂满淤青,同时还被刘昂然手下的几名壮汉按压在地面上,即使苍白的脸和猩红的血交错成让人胆颤的画面,但对方还是笑的十分灿烂。宛如胜者。
“和大人玩游戏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孩子。”右昊然蹲下身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抓起七哥的头,丝毫不惧那血渍污了那高级棉布制造的手套,声音如同冰窖:“你这是在激怒一个有耐心且有修养的中年男人,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和年轻人玩的很开心,因为我很年轻。”
“但你决意让我变成心狠手辣的中年男人,那样我可能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仆人的我,若是为了主人而死,也是死得其所。我不说,左林就有一丝逃生的机会,带着左家的希望。”
“难道你真以为我们找不到他吗?他一个残疾人能跑到哪里去?”
右昊然将白手套摘下扔在地上,然后用手绢狠狠地擦拭着刚刚接触到七哥的那三只手指,冷冽的脸庞就像一块冰块一样,只是寸芒就足够伤人。
他拿起桌上那枚传音水晶,毫无疑问这是两个小孩恶作剧后忘记收拾的垃圾。
他只能依靠这一件垃圾找到那一个逃亡中的少年,让他把那些东西全部交回来。
“如果你听得到的话,我希望你很能够好好想清楚,如果你在十分钟之内还没有回来,我就会把你这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每一条骨头都折断。
…………
护城河的河涌底依稀发出些许声音,但却因为在水底,没有人能够听到右家家主一遍又一遍的威胁。
左林望着身后的艾茅斯都城,内心如大海翻腾般不安。
第一次离家便要离开艾茅斯都城,这一座城市承载太多属于他的东西。那一间载着他划过十五年岁月的大宅,那一家乘着他数过十五年历史的家族,那一些爱着他整整十五年人生的人们,那都是他关于艾茅斯都城的所有。
他记得有一个文学大师说过,这座城市空了,心也就空了。
那是对高速发展的帝国以及都市发出的声讨,也是对人最基本的本能的呼唤。
人,人与人,人和人和人。
没有某些人的话,或许一座城市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但正因为某些人深处都市当中,那样你才和这座都市拥有联系。
左林觉得那位文学大师说的很对。
回忆在艾茅斯都城,所以艾茅斯都城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因为重要,那离开就会伤感。
“别像个文人一样多愁善感,你得想想你怎么脱身,毕竟如今整个右家都在找你。”
“所以说你这能够看透别人内心的能力实在太无赖了一点,你就不能给别人一丝隐私?”左林毫不客气地向某一个方向回话,语气就如同多年老友之间的抱怨一样。
“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人类,不需要尊重你们的隐私法。”
空气微微颤动,一个人性化的笑脸从轮椅的右侧猛然出现,但从左林毫不在意的表情来看,这一种出场方法似乎没有什么新意可言。
“我只想知道你用这么快的速度驱动我这驾轮椅,我这轮椅能不能够接受这种速度!”
此时左林的小脸有些发白,因为他正坐在轮椅上,而轮椅正在以高速行驶在茂密的林路当中。
他刚刚出了艾茅斯都城,由于惧怕被发现所以挑选了林木茂盛的绿化区作为逃跑路线,但显然凹凸不平的路面让他感觉有些颠簸,本身就柔弱的身子更是在这种高速移动的情况有些许不适应。
“如果你想逃跑那你必须这样,我不收报酬帮你驱动轮椅你还要责怪我不成?”
人性化的笑脸变成了微怒的表情,语气也变重了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左林立刻道歉,若是他自己如此高速操控身下的轮椅,那自己的胳臂绝对报废。
未知的声音帮助了他,只有他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他在艾茅斯都城的街道上徘徊不前的时候,那团声音推了他一把,身下的轮椅更是急速行驶起来,根本不需要自己用手带去动力,它的内部像是装上了纹动机的驱动器,疾跑起来的速度丝毫不慢于全速前进的纹动机。
左林心中很多疑问,他不清楚那声音到底是好是坏,但那股声音是个着着实实的行动派,它的行动根本不需要多虑,就好像说下“我来陪你吧?你这个窝囊废”这句嚣张的话语之后就直接带动轮椅跑动起来。
只因为这些行为,内心本来快要绝望的那团火又莫名燃起了希望。
但希望是什么?自己又希望干什么?
离开艾茅斯都城自己能够做什么?
他挠了挠头,脑海里又被引起了导火索,好几个问句在他的脑海里面大战群儒,谁也不服谁,那幅画面就如同好几个哲学家在他脑海当中吵架一样。他承认自己多愁善感,但未免思考的问题太多了一些。
“烦恼那么多问题的时候,就挑一个重点来想。”
“你又偷看我的内心!”
“我驾驶着轮椅多无聊啊!你又不和我说话!”
“那好,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左林在脑海当中挑选了目前最急切的问题,他想先清楚,帮助自己的未知声音到底是什么?
“……我是锁灵。”那个声音摆了一个不怎么情愿的表情,幽幽地说道:“你……爷爷留下的那一个锁,我之前就被封印在当中。”
“迁命?”他从腰间挂着的小包当中取出了那一枚奇异的锁种。
左中元耗尽一生都没有办法解开的锁种,也是留给左林最重要的东西,对于左林来说,这一枚锁等同于爷爷的化身,因为左中元生前一直随身带着这一枚锁,左林见过太多次爷爷为其停下手头的工作,用头脑突然的灵感去攻破这一枚锁种,虽然结果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但爷爷依旧抱着笑意去爱抚它,擦拭它。
“难不成爷爷的爱护让你成精了?”
“我本来就被封存在那一个锁当中,灵魂还有……肉身什么的……”人性化的笑脸变为了一丝挣扎,或者说那是苦恼。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左林面对他的说法有种被糊弄的感觉,他没有办法理解它所说的东西,那不是他能够理解的范畴。
“可能这并不怎么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如今我在你的诱拐下极速奔跑啊!”
“如果你不介意身后那些人的,我可以把那些事情和你说个清楚。”
左林猛地回头,身后的树林悉悉索索,几个黑影在丛林中间来回穿梭!
右武信是右昊然的亲信,职位是右家外围纹术师总队队长,自身实力上了第六路,放在外面完全算得上是一方强者,即使算不得非常厉害之人,但在一个地区横着走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然而如此强者居然只是在左家当一个小小的队长,这让不少人对右家的底蕴产生了一些可怕的猜想。
他确实可以爬升到右家更高的位置,右昊然也曾和他提过让他当主管的想法。
“那还是等我立下真正的汗马功劳再来接受这一职位吧。”
当时右武信是这样说的,他内心也是这样想的。
右家忠实的武将,必定为右家最终的目的浴血沙场。若是什么都没有做便可以升职,那并不符合右武信个人的信条。
他也等到了这一个机会,虽说家主对于吞纳左家信心百倍,但他作为下属的自然要将所有坏结果都设想出来防范于未然。
结果便是自己设想的最坏的结果发生了,左家家主出逃,右昊然家主正在全城捉拿那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
从传音水晶当中知道了细节之后,他带领自己的人朝着城门奔去,原本之意只是想防守住城门不让对方出城,结果他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奔驰的少年,他和他的队员们惊讶于那速度之余,也眼睁睁地望着那名少年出了城门!
这可是放逃之罪!家主的怒火他们承受不住!
右家有着强悍的纹术师总队,这一队每一位队员都训练有素,素质不弱于帝国军人,加上平均都是第五路的纹术师,他们的体力和意志力都异于常人。他们能够快速地穿梭在树林当中,甚至能够死死咬着前面那处于疾跑状态的轮椅,即使对方有摆脱他们的意思,他们也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将两者的距离保持在一个十分稳定的数字当中。
轮椅停了下来。前面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十几人的队员围成一个包围圈,防止那一个诡异多端的轮椅从缝隙当中溜了出去。
右武信从当中走了出来,他深信对方已经插翅难逃了。
“左家家主,放弃抵抗吧?我们家主已经向你允诺了最好的条件。”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左家是我的,谁也别拿走。”
那一个少年有着固执的双眼,就如同一个刺猬一样卷缩着身体,怀里抱着那个包裹,那里面有着右家最热切得到的东西。
“那请饶恕我们动武了。”
右武信有着尊老爱幼的美德,他认为他胜券在握,那必然也就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家主的意思是把他抓回去,他愿不愿意将左家交出来那已经是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了。
“如果你敢靠近我就跳下去!”
右武信有些好笑,好奇面前那一个瘦弱的少年是看了哪一本世俗文学才学会如此英雄的台词,但那不重要,他确信对方不会那样做。
谁不怕死呢……
然而那名少年狠狠地抡了一圈轮椅的轮子,力的作用很明显,谁都能看到轮椅在往后前进。右武信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台黄铜色的轮椅已经身处在万丈深渊上方的半空当中,下面没有土地,没有延伸出来的树枝,更不会有绳索拉住那名少年,这样掉下去,后果只有一个。
必死无疑!
“第五路改造!”
右武信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他动他的队员也跟着第一时间动了。
他拉出一条绳索,右手爆发出炫目的光芒,若是仔细看便能够看到从掌心处延伸出去的纹路,只是一瞬间,那些细细的、如同叶纹的纹路便布满了整条绳索!
他的队员们而是及时将双手接触地面,一刹那,地面被数十人手掌心处伸出的纹路布满,那些纹路深入地表,进入石头、接触草根、拉着树枝,所有纹路掌握了这一片土地的一切,那一瞬间,所有东西都归属他们所管。
轮椅的下方没有土地、没有树枝、也没有绳索。
那便创造出来!
右武信抛出的绳索,数十人操控的石流、草绳、树床。都尽最快的速度向着那处于半空中的轮椅飞去。他们能够操控物体的方向和形状,只要触及那一驾轮椅,那么那驾轮椅就不可能再下降半分!
少年露出了一个微笑,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几个小小的黑球。
右武信的绳索速度最快,它距离轮椅也只剩下几米的距离,但却触及了那几枚小小的黑球,右武信暗暗地说了句“不好!”
浓浓的白烟从那几枚小球当中爆炸而出,像雪白的奶油,又像温热的面团。白烟以最快的速度弥漫,在万丈深渊的口子处罩住了所有东西,挡住了右武信的视线,挡住了右昊然企图,也挡住了右家对左家的野望。
看不到目标也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右武信和队员们收回了手中的纹路。一切都恢复原样。
右武信一脸凝重,拿出传音水晶,说道:“目标坠入深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