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会认同我?”左林有些不可思议,推着轮椅行驶在回去尤里店铺的街道上,由于尤里还在绿篱居开会,所以回去的只有他一个人。
“总而言之,接下来的生活你不用再胆战心惊了,不用害怕博恩商业街那些人对你做出什么决定,这不是很好吗?虽然他们想做什么尚未清楚,但那老狐狸既然提出要和你一起对付右家,这不证明了他们起码不会把敌意放在桌面让大家看清楚,对于你来说,恰恰是最需要的对吧?最重要的,你的东西要回来了。”
左林望了一眼放在腿部的包裹,里面装着自己最心切的东西,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感激地看着迁命,说道:“若非你不教我那般说,恐怕我此时还得在绿篱居那里受别人白眼。”
“你得谢谢自己,如果你没有胆量说,我教你说什么也没用。”
“哲夫爷爷的理论吗?”左林摇了摇头,他想起了库卡村的那一个老人,哲南的爷爷。那日左林向他道谢的时候,哲夫就和他说过,若是要谢也是谢谢自己,因为如果自己没坚持,别人是救不到你的。
这一次也是这样,若是他没有胆量向所有人都高呼出自己的声音,就算迁命说出如何打败右家的办法也没有用处,他依旧是那个无能的左家家主。
无能吗……
他捏着拳头,望着前路的眼神有些空洞,那是不知未来的眼神,当日他逃离艾茅斯都城时也是这幅眼神。
他的脑袋遭受了狠狠地一击,迁命在他的旁边无声地叹气。
“所有东西抓到在手才是自己的。”
“若是别人抢你的就要去咬对方,若是东西抓不牢就用钉子定在手上,总而言之你该成长了,你得把所有一切都看重一点,遇到事情应该思考怎么解决,而不像此时这般无病呻吟。”
“……这种是天性,无能为力。”
“就是因为你老这样不成熟所有人才会看扁你啊!不然为什么他们继续开会要把你赶出来,显然接下去的会议你没有用武之地,你所要做的静静地坐在尤里大叔的店铺那里等待结果。可你偏不爱这样,非要在这种时候觉得世界都欠了你一样。”
“……你最近的话有点多。”左林无力反驳,只能转移话题。
“是嘛?”迁命有些不以为然,淡淡地说道:“纯属遇到一些挺开心的事情了而已。”
…………
段老头靠在端红木餐桌一端的椅子上,闭目仰头,像是睡着了一般。从左林走之后他便一直这样,一言不发。整个房间的气氛十分压抑了下来,但所有人都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还在震惊于段老头认同左林这一事迹。
事实上谁都清楚,在场的人当中对左林成见最大的恐怕就是段老头了!
当年的秘辛太多,上了点年纪的如法兰西和弗吉尔、尤里等人都知道,而像路德和夏佐这些年轻一代的基本上就是靠传闻得知的了,总而言之,段老头和左林的关系不只是故人的孙子和爷爷的好友这么简单。
就算没有当中那些故事,段老头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左林。
因为他是个商人。
在场的人如果进行投票,最像商人的人铁定是艾诺吉商会的会长法兰西,可法兰西自己清楚,段老头不下定决心专研修道而是专职从商,他才会是艾茅斯都城第一商会头子!
“老头子,你为什么就承认了那小子?”弗吉尔第一个问出了疑问,他依旧那么放肆无忌。
“难不成,段老前辈被他那番言论打动了不成?”夏佐恭敬地问道。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不会被他那番话所影响,你们觉得我会吗?”段老头摇了摇头,一双明目悠悠地睁开。
“左中元的本领他还学不会,那么他的话语自然影响不了我,我只是担心你们这样接下去会打起来罢了。”他的眼神慢慢地瞄向了路德,桌椅下的瘆人寒光已然被他望在眼里,说道:“把袖剑收起来,路德。”
“我说过,砂石帮的剑绝对不能对着博恩商业街的人。”
“我可没承认那家伙是博恩商业街的人。”路德恶狠狠地说道。
“他是左家的人,既然是左家的人自然便是博恩商业街的人,这一点你难道忘记了?”
路德阴沉着脸,最后迫于段老头的压力,将袖剑收回手袖当中。
先前左林的发言,已经让他动了大怒,若不是段老头让那家伙回去了,他能保证在一秒内将他的袖剑安稳地插入左林的胸腔当中。
“所有人都觉得左家不该如此收场,我也这样觉得,甚至我有些时候我还会觉得人为何如此短命。左中元死前三年,博恩商业街已经步入正轨,他对我说,他要好好陪孙子,在这三年当中谁也没见过他,甚至连葬礼我们这些老朋友都没有办法去瞧一眼。”
“所有人都以为他那么厉害的人,会教出一个比远儿还要高成就的孩子,我们都知道他会死,也期望过他别死,但偏偏也期待他死,因为所有人都对那一个他为之付出好几年时间的孩子感到好奇,因为那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天才所教导的孩子,左中元的死亡将会是那孩子最强盛的出世,我曾经暗暗发誓,我的老朋友去世之后,我会带着博恩商业街全部人向全新的左家,向着新一任的左家家主宣誓臣服!”
段老头舔了舔嘴唇,此时正处于干燥的季节,说多了话嘴唇难免干燥。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想法!
狂热?他们愿意承受这个词语,因为他们对那一名老者确实是可以称之为狂热的崇拜。
有人因为那名老者改变了命运,有人因为那名老者捡回了生命,更有人因为那名老者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他们有理由狂热。因为狂热的对象帮他们找回了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么他们为狂热的对象奉献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失望吗?确实失望,等了数年结果左家落到这样的地步,他所教导的孙子不止是一个残疾人还是一个无能之人……这等于践踏了所有人的心意!那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段老头的语气加重了不少,所有人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望向那名博恩商业街最有权力的老人。
“你们觉得我会复仇吗?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偏激。”段老头望了一眼众人,乐呵地笑道。
“我之所以认同他,其实不过只是因为你们真的快要爆发了。”
“我刚才所说的话,其实是所有人的心声,也是很多没有在这里的人的心声。我不说点什么,他就算不被你们弄死,也会被外面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故人之后,我还是不想他出事的。”
夏佐说道:“可他又能做得了什么?段老前辈您居然说出了要和他一起对付右家,如今左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只有一个人,还是个残疾人,我敢说连西泽尔都比他有用。”
文弱青年西泽尔苦笑了一番,也没有说什么。智者学派的领袖人出了名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但如果相比那左家家主,西泽尔恐怕还略胜一筹。
“但有些事西泽尔做不到甚至连在场很多人都做不到。”
“这也是我为何认同他的原因,他欺骗了我们的感情之后怎么能够就这样算了呢?我们还得压榨干净他的价值才行。”
所有人都因为他这句话展开了不同程度的想象,都在想那一位残疾的左家家主还能有什么价值能够被榨取,以至于段老头不止认同他还将那一个包裹还给他。
脑子转得快的如法兰西、夏佐、西泽尔已经想到了某一个方面,而像弗吉尔这种脑子不灵光的,巴姆、尤里这些慢半拍的,还有路德这些懒得想的,自然在等待段老头公布答案。
“难不成……段老你打算把他摆上台面,让右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法兰西笑了笑,眼睛也因此眯了起来。
“只是其一。”段老头笑道。
“借左家之威,号令艾茅斯都城所有左中元施过恩的人?”夏佐说道。
“还有其三。”他脸上的笑意渐浓。
他们一愣,显然不知道段老头还有第三种想法。
段老头叹了口气,默默地站起身来。
“无论是你们这些崇拜者,还是我们这些友人,这些年最遗憾的事,难道不是还未曾去过左中元的墓前祭拜过吗?”
众人惊醒,实在没料想段老头竟是如此想法。
“无论对不对付右家,左林这个棋子,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