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奴才回了。”许然微弓着身子,悄步走到赫连皇帝的桌旁,接替了许维手里的墨条,在砚台上和了一些清水,食指放在墨条的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的两侧继续均匀而缓慢的研磨。一时间御书房了只有细细的研磨声音,力匀而急缓适中。
赫连弘基将写好的大字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安邦兴国”,“怎么样?”
“皇上,奴才看皇上您写的字都好。”许然抬头看了一眼后,微低着头回答。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宥儿不愿意?”赫连弘基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宠溺。
“这,奴才觉着,王爷很高兴,还很兴奋,说下午要进宫谢恩,请皇上恩准。”许然将在王府的情形详细的说给了赫连皇帝。
“嗯,这小子,从前进宫哪次是提前递过牌子,朕哪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是又有什么幺蛾子吧。准了,朕倒是看看这小子这次是又有什么事。”赫连弘基说完,便吩咐许然让御膳房准备着赫连弘宥喜欢的点心送过来,顺便包一些赫连弘宥平时喜欢的点心,到时一起给赫连弘宥带回去,现在宥亲王府没有亲王妃,就怕下人伺候不好赫连弘宥。这个幼弟比自己小了十几岁,他出生的时候,正是自己太子之位不稳的时候,所以,为了保住皇后一脉,不满3岁的赫连弘宥就被送到护国寺,后来又跟着舅舅去军营锻炼,就算是后来自己已经登基,赫连弘宥也为了自己的帝位稳固,经常外出,暗地里操控和培植一些势力,做一些自己无法做的事情。自己的幼弟为了自己的帝位付出了很多,自己一直觉得很愧疚。
午时刚过,赫连弘宥便急匆匆的入宫了,看到坐在龙椅上满面严肃的皇帝,赫连弘宥非常自觉的在左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顺手拈起一块蜂蜜栗子糕,蜂蜜栗子糕还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赫连弘宥非常不客气的享用了起来。赫连皇帝看见幼弟如此做派,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严肃的面容也出现了松动,眼里全是溺爱。
“你慢着些,好像我短了你的吃食一般,哪有半点王爷的样子。”赫连皇帝笑骂了一句,因为亲近,私下里皇帝对着两个弟弟总是你我相称,并没有皇家的距离。看见赫连弘宥尝了一块蜂蜜栗子糕后,大概是觉得味道不错,干脆将碟子端起来,一口一口吃的香甜。赫连皇帝嘴角勾起,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转身吩咐许然泡一杯普洱菊花茶来给赫连弘宥,一来可以解解腻,二来还可以促进消化。之后还让御膳房在包一份蜂蜜栗子糕一会儿给赫连弘宥带回府。
看着赫连弘宥吃的欢快,赫连皇帝则在一旁坐下,慢慢的品着竹叶青,等了一会,看赫连弘宥吃的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我听说,今日的旨你接了?”
赫连弘宥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糕点,将空的碟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喝了一口茶,才回话:“皇兄,听您的意思是,臣弟不应该接旨啊,您是希望臣弟抗旨不遵?”
赫连皇帝闻言瞪了赫连弘宥一眼,也没有计较他言语上的过失。
“皇兄,臣弟想向您求一道圣旨。”赫连弘宥讨好的凑到赫连皇帝的身边,说出今日入宫来的主要目的,双手殷勤的端起那盏竹叶青。
“今儿个怎的如此讨好我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先跟我说说,许然可是说你接旨的时候很高兴啊,昨儿个还因为不愿意娶嬿婉公主在我的御书房大闹,赌气的说什么也不会接旨的人,甚至想将那秋氏女的牌位迎进门做正室的人,今儿个怎么就乐意了?”赫连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赫连弘宥,也不接他手里的茶。
“皇兄,臣弟昨夜确实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了就想明白了,皇兄是不会害臣弟的。”赫连弘宥讪讪的将茶放在桌子上,说道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一丝悔恨,一丝痛苦,一丝怀念,还有一抹狠辣毒绝,语气中更是透着丝丝的沉痛。
“宥儿,这次是皇兄强迫你的,是皇兄对不起你。”看见赫连弘宥的表情,赫连皇帝只以为是赫连弘宥难忘对秋桑雅的感情,却为了自己,为了国家不得不妥协。
“皇兄,娶嬿婉公主是臣弟自愿的,且臣弟今日所求的圣旨,便是请皇兄答允臣弟出城亲迎嬿婉公主入城。”赫连弘宥很认真的说着,并且掀开朝服的前襟,郑重的跪在了赫连皇帝的面前,行了正式的君臣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赫连皇帝双手去扶赫连弘宥,想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皇兄,您便答允臣弟吧。臣弟一直听说关于那嬿婉公主的传闻不断,有的说嬿婉公主是乾武国第一公主,并不单单是她是唯一的嫡亲公主,更是因为她才艺双绝,容貌倾城,之前曾有多国的皇室子弟求娶,只是乾武国皇帝舍不得将她远嫁,才一直没有传出婚讯。还有的说,她貌若无盐,无德无才,野蛮跋扈,行事狠绝才一直嫁不出去的。但是百闻不如一见,臣弟想亲自了解一番,正好此次又有嬿婉公主主动联姻,指名要嫁给臣弟,臣弟心中十分的好奇。如果,嬿婉公主正是臣弟心中所求之人,那么臣弟愿意好好的与嬿婉公主相处生活,毕竟臣弟与她的关系不仅仅是普通的夫妻关系,更是关系着两国的关系和利益。臣弟想只凭自己的心意与嬿婉公主试一试。”
赫连皇帝神色复杂的看了赫连弘宥一眼,沉吟半晌,“行吧,但是,宥儿,皇兄希望你能幸福,嬿婉公主若真的不合你的心意,皇兄自有很多的办法解决,但是无论如何,都是需要徐徐图之的,不可操之过急。你的想法,我的心里一直有数,也是一直记得的,我总会为你筹谋到一位你称心如意的女子的,如此,宥儿,你可清楚了。”
“皇兄,臣弟感念皇兄的一片慈兄情怀,只是许多事情是万万不可的,臣弟知晓母后与皇兄对二皇兄在战场失踪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嬿婉公主并不是挑起战争的人,臣弟也愿意相信,嬿婉公主并不愿意战争,不然她便不会主动来联姻,现在乾武国的太子慕奕昇是嬿婉公主的嫡亲大哥,平时极是疼宠这个妹妹,在乾武国无人不晓,所以以后两国是不会再有战争的。而嬿婉公主作为皇室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背井离乡的远嫁他国,这也是一种诚意。臣弟想认真的对待这一场婚姻,也期待这是一桩幸福的婚姻。若那嬿婉公主真的十恶不赦,臣弟自有法子。”赫连弘宥在赫连皇帝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杀气,便迫不及待的为嬿婉公主辩解了几句,脱口而出的话以及急切的态度引起了赫连皇帝的怀疑,赫连皇帝略皱双眉,双眸中透出几丝疑虑,但终归忍下了要说的话,摆摆手让赫连弘宥去慈宁宫与母后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府。
赫连弘宥刚出御书房,赫连皇帝便招来了暗卫,去查昨夜至今晨赫连弘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了什么人,毕竟是自己的幼弟,心里还是不放心的,要是真的是宥儿自己愿意如此的,也就罢了。若是其他诱使宥儿有苦衷或不得已的原因,那么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绝不会让宥儿的未来路上有一丝一毫的不顺意,任何的麻烦他都不介意斩草除根。
慈宁宫
“宥儿,快过来让母后好好的看看,最近是瘦了没有?府里的下人可还听话?伺候的还舒服?”夏太后一见到自己的幼子,总是有很多话要说,很多的母爱溢出。
“母后,下人们做的都很好,儿臣也很好。母后,儿臣这次进宫是来求皇兄给一道圣旨的。”赫连弘宥走到夏太后的身后,双手轻轻的帮太后按着双肩。
“什么圣旨?这么郑重?”夏太后来了精神,右手拍了拍赫连弘宥放在肩膀上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对面做好,眼睛细细的查看坐着的儿子,一晃之间,孩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意愿,不再需要时时刻刻自己护在羽翼,甚至,现在已经可以撑起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将成为自己以后的依靠。
“母后,”赫连弘宥有些为难的看了夏太后一眼,自己三个兄弟一直是夏太后的眼中宝,心头肉,二皇兄的失踪几乎成为了不能提起的禁忌。“儿臣先要出城亲迎嬿婉公主入城,以表诚意。”
夏太后眼睛闪过仇恨,看着面前神情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儿子,夏太后缓和了神情,伸手拍着赫连弘宥的手,“宥儿真的是长大了,母后也真的老了,不如宥儿懂事清明了,宥儿做得对,是母后狭隘了。母后很欣慰。”一瞬间,夏太后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利益关系,赫连弘宥出城迎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母后,”赫连弘宥还想解释什么,但是被夏太后打断。
“好了,宥儿,你不用说什么,母后都懂得,今天,我们母子,等一等皇帝,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好好的一起吃饭了,我们今日就谈家事,没有国事,母后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做些你爱吃的送来,也已经着人去请皇帝过来了,来,跟母后讲讲近来,外面有没有一些有趣的东西。”
“好的,儿臣近来听说,四角胡同那边新来了一个戏班,专门……”母子两个在慈宁宫欢欢喜喜的聊着天,只等赫连皇帝一起来用了晚膳,赫连弘宥才出宫回府,准备明天出城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