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秋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更是满肚子的官司,一边穿衣一边在心里酝酿,等衣服穿好,肚里也打好了腹稿,抢先拱手道:“多谢枯木大师仗义援手。在下似乎是修行中出了点岔子,这一觉醒来,前尘往事竟全不记得了。却不知此间是个什么所在?都有哪些厉害的修真门派?”
那僧人闻言,黝黑的脸皮抽动了几下,纠正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苦木,乃是甘苦的苦,木头的木,绝不敢与枯字辈的菩萨相混同,师兄纵是暂时失忆了,这辈分法号也万万乱不得的。”
“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叶之秋贯会装神弄鬼,闻言不假思索,先念了一段佛偈,这才合十道:“阿弥陀佛,你方才所说却是大谬不然。有道是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佛都说众生平等,那么枯木苦木,便无不同,辈分字号,亦是狗屁。既入了佛门,四大皆空,大师又何必介怀于区区法号,如此岂非太过着相了吗?”
那苦木和尚闻言吃了一惊,觉得这话真是深具佛性,纵然是我苦竹师兄佛法精深,似乎也多有不及。莫不是我方才想岔了,这光头少年,竟真是哪位高僧大德,菩萨境高手转世不成?
也无怪他疑神疑鬼,这个小千世界因为可以修行神通,僧人们对佛经本身的钻研就难免疏失,转而更看重法力修为的提升。地球上因为难以修成神通,一代代高僧心无旁骛,毕生精研佛法,反而对佛理更为洞彻深刻。叶之秋虽是出生道士世家,号称玄门正宗,可民间三教合流乃是大势所趋,为了能更好的忽悠人,他打小就懂得艺多不压身的道理,仗着几分天生的聪明,对佛经佛法禅理等等也曾下过些苦工,如今随口忽悠起人来真有几分高僧大德风范。
这苦木本是流沙寺主持的师弟,若论法力修行成就,也是位身具神通的罗汉上师。他在整个佛修界已算是摸着门槛的中流修士。流沙寺不是什么有名的大道场,就建在这荒漠边缘,修的是上古佛门苦行之法,在这片广袤的佛国中属于小门小派,信众不多。他也就是在这片沙域还有点名气。而苦木提到那位枯木大师可就厉害了,乃是著名大庙的一位长老,早已跨入菩萨境多年,名声在外,非是小小苦木和尚能比的。
苦木见这少年能口出佛偈,又很有几分禅意,先前还似乎引发过菩萨大劫,不免更加吃不准这古怪少年的来头。
他只能小心试探道:“却不知师兄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原是从何而来,而今又欲往何处?可是一点也没印象了么?刚才的天风大劫好生厉害,不知又是不是由你引发的呢?”
叶之秋哪里知道什么狗屁大劫,他觉得自己偷渡的身份比较尴尬,可能还会引发不必要的祸端,这瘦和尚看样子傻乎乎的倒像很好忽悠,总得想个法子,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才是。
叶之秋心念电转间编了个谎,假作苦恼道:“说来也怪,我方才一觉醒来,前尘往事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也不知因何会裸身睡在这荒漠之中。”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虽然是个光头,却也不知以前是不是和尚,如今我没有半分的神通,如何出得这茫茫沙海,却是苦也。”
苦木却恍然大悟道:“那便没错了,师兄身具慧根,定是我佛门大德转世,不然怎能口出佛偈?小僧也曾听过,冲击菩萨果位的金身罗汉,一旦失败就会涅槃圆寂,能躲过劫数的,往往也会境界退转,似乎也曾有这种失忆的先例,想必师兄也是如此了。”
叶之秋号称顺杆王,见苦木脑洞大开,居然自行脑补出这么完美的解释来,不禁喜出望外,故作不解道:“这冲击菩萨果位不成,便会法力全失吗?”
苦木道:“这倒确实古怪,就是退转,应该也还在罗汉境,法力全失这种怪事,小僧简直闻所未闻,却是不知其中端的。不过师兄也无需太过苦恼,只要回到佛国,以师兄的宿慧,很快就能恢复法力境界。”
叶之秋好不尴尬,心想这一根筋的和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爷要是能回去什么佛国,还和你叽歪个屁。而今只能先问明了路径,若是短时间内走不出去,就必须和这笨和尚寸步不离,如今小爷正是无可奈何之际,若不赶紧找个靠山,只怕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叶之秋装作很是诚恳的道:“有道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而今我既不知何所来,也不知何处去,一时竟成了两难局面。苦木大师,咱们能在这茫茫沙海中相遇,便是有缘,不若先带我到你的住处,咱们用过斋饭再做些计较。日后我若是有些成就,必不忘大师今日援手之德!”
苦木为难道:“小僧在这无尽荒漠修行都已经三年多了,向来是天为被地为席,走到哪是哪,却并无固定住处。”
叶之秋听得直翻白眼,道:“那就麻烦大师给点食物饮水也是好的。”
苦木还是苦着一张脸:“小僧虽然不才,好歹也修行到了罗汉境,平日间餐霞饮露,早已多年不食人间烟火,身边哪里有什么吃食。”
叶之秋心说我顶你个肺啊,怪不得你饿的只剩皮包骨头,老子现在却没你这般变态本事。
苦木又道:“这处荒漠号称极西死域,危险重重,若无大神通,万不可深入其中。好在而今还在边缘地带,咱们只要往东行三万里,便能回到极乐佛国了。”
叶之秋简直无语,你有木有常识啊?边缘地带就是三万里,差不多绕地球半圈了好吧!这世界看来还真是大到离谱,如果靠开11路,那自己现在基本就可以写遗书了。
苦木取出那三叉杖道:“这是小僧的飞行法器,一个时辰能飞个几百里,若是小僧带你飞回去,加上沿途休息只怕也要半月功夫,不知师兄可能等的?”
叶之秋无可奈何道:“沿途可有后勤补给吗?”
苦木苦笑道:“小僧愚昧,却不知什么是后禽不急。”
叶之秋一个头两个大,抓狂道“就是吃的喝的用的,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不吃不喝可能都坚持不了三五天!”
苦木想了想,合掌道:“沿途多有毒虫蛇蝎地龙之属,不过佛门弟子,却是不可随意杀生。”
叶之秋一撇嘴道:“我如今不是佛门弟子,杀生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修佛乃是修本心,戒律岂为我辈而设?偶尔吃点肉食也是无妨的。”
苦木觉得这话似乎也很有禅理,心想高僧就是高僧,法力虽然没有了,境界还是比自己高出了好几层浮屠。
两人正在扯皮,不经意间,月已西垂,一轮硕大的红日从东方升起。
叶之秋从没想过太阳竟然可以这么巨大,这要到了中午,会不会热死人啊,不过这世界的法则完全不同于地球,想必也是无碍的。
苦木行见红日升起,便道:“小僧须得做早课了,师兄请自便。”说罢就往地上盘坐,竟对着红日吐纳起来。
叶之秋看得啧啧称奇,心道只听说道门修士要对着朝阳吸取紫气的,不料异界的佛门也有这种手段,难道这就是他说的餐风饮露不成?
正在此时,前方的沙丘突然高低起伏,轰隆隆发出巨大的响声。金黄的沙粒一股股如泉水般喷涌,中间渐渐形成一个十余丈的大坑。
叶之秋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到苦木的背后,目不交睫的盯着那处坑洞看。
果然有东西从巨坑里钻了出来,那物事长有十丈,两头尖中间宽,像一枚放大的枣核。
苦木喜道:“此乃净土禅宗的梦幻飞梭,师兄果然有大福缘,这下却是不用再发愁了。”
梦幻飞梭,好牛比的名字,净土禅宗又是何方神圣,貌似比这苦木来头大得多的样子。不过想来也是,看人家出场多么拉风,这梦幻飞梭造型堪比小型飞船,能入地又钻天,妥妥的高大上黑科技。这苦木却只能骑个光秃秃的飞天扫把,相形之下高下立判,简直就成了修真界的草根**丝一枚。
那梦幻飞梭此时完全飞出黑洞,稳稳的悬停在三丈高的空中,咔的一声,银白色的金属外壳自动收缩,几个矫健的身影从中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二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