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凉的风啊。”峰顶的凉亭里,两男一女共三个人坐在石凳上,靠着栏杆一边享受着习习山风,一边眺望着一览无遗的大好风光。
“是挺凉快的,但也累死了。”说话的男人正是早上和方伟见过面的田林。
“所以你要多运动,不然这身肥膘再也减不下去了。”白了他一眼,素爱唱反调的李晓彤仰脖灌了口饮料。
“你还说风凉话。零食、饮料,还有相机,哪一样不是我在扛。”田林拍了拍斜挎在腰间的背包。
“是是是,你劳苦功高,回头请你……”李晓彤一指托着下巴,存心卖了个关子。
“请我什么?”田林以为对方要请自己品尝哪里的山珍海味,起码会下个馆子什么的,两眼登时放出亮彩来。
“请你去健身!”李晓彤打了个响指,好似这么做对田林来说是多大的殊荣一样。
“我去!”田林几乎要仰面栽倒,本来火热的心被浇熄得拔凉拔凉、一点不剩。
“哇塞,你还真答应啊。那好,我这张健身卡归你了。”李晓彤还真是说到做到,立马从钱夹里掏出一张贵宾卡塞入他的上衣袋里。
“你……”田胖子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大活宝,在公司里闹也就算了,别整得到处跟演小品一样好吧。”他旁边坐着的一个瘦小伙已经憋不住笑意。
“你闭嘴!”刚刚还在拌嘴的二人组这时倒效仿起国共合作,异口同声一致对外。
“好好好,你们继续,继续。”
某个投降的倒霉蛋只能在心底默默诅咒这对嘴炮党终成怨侣。
“你们等会儿,我接个电话。”田林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哦方伟啊。”田林有点意外,他怎么这个时候打来了。
“没有,他今天没跟着我们……什么,停机了?”田胖子的音量引起了其他两人的注意,他朝他们摆摆手示意没事,又继续说道,“他住哪里我就不清楚了……好,我问问。”
“哎,说认真的,你们谁知道谭冬住哪儿?”他仰头问李晓彤他们。
一男一女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田林吐了口气:“不好意思,他们也不清楚……嗯,那好,挂了。”
看着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李晓彤好奇地问:“方伟问这个干嘛?”
“谁知道呢。这家伙一天到晚搞家访,不去做老师都可惜了。”李晓彤闻言笑得花枝乱颤。
“家访?”瘦瘦的男子比较单纯,不清楚笑点所在。
“他先是问邵经理的地址,然后是谭冬的,不知道明天会不会问我的。”田林自嘲道。
“诶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哦。”李晓彤扑闪着大眼睛。
“啊?”
“他问的都是男人的住址。说不定他喜欢男人。”李晓彤存心拿他开涮。
“呸呸呸,恶不恶心?”田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哟。瘦子这回学乖了,转过身自个儿乐去。
“话又说回来,谭冬最近是有些奇怪。”李晓彤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奇怪了?”身为男人,粗神经的田林心思确实不如女的细。
“就这个星期五下班,他把桌子收拾得比他脸还干净,连平日里一直放着的水杯,他都一起带走了。”
“这有什么,你们女生不都爱干净吗?”
“我是说,他看上去——就像辞职了。”李晓彤拖慢语速道。
“不会吧。他没去过财务室,哪有走人不结算工资的?”瘦子突然插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
“还用问,他和财务室的阿梅……嘿嘿。”李晓彤故作夸张地耸了耸眉,话里有话。
“好呀你小子,连这都不告诉我。”田林擂了瘦子肩膀一拳,又转身道,“唉算了,走就走吧,多大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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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方伟终于回到国辉大厦外沿的马路边。今天虽然惊险不断,但并非没有收获。至于他怀疑的那个人,只需要下周一在公司里碰面,一切自见分晓。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霍然开朗了不少。
心情可以振奋,但身体赶了一天的路,再怎么棒也是会疲倦的。
当然,处于愉悦轻松的方伟未曾觉察,在他经过的地方后,一双琥珀色眼睛正以极低的视角默默地注视着他。
在小吃街草草解决了晚餐问题,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大厦电梯,恨不得它升得再快一点,让他赶紧进屋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奇怪,电梯好像没在动。仔细一瞧,自己已经按了楼层键啊。
突然间,电梯箱开始上移了,顶端电子板的楼层数也正常变换。方伟这才松了口气。
可当电子屏的读数开始显示为“5”的时候,箱体莫名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奇怪摩擦。顶灯也忽明忽暗,随即“嚓”的一声熄灭,内室陷入黑暗死寂,整个世界仿佛眨眼间便消失了。
在伸手不见十指的寂寥中,人能明显感觉电梯悬停不动了。
方伟在最初的慌乱中立刻镇定下来,用手机屏幕的亮光划破周围的漆黑。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下坠感疾速而至。他眼明手快,把4层到1层的键钮全都按下后,随即把头颈和腰背贴紧了电梯内墙,曲膝提踵。
往日里牢记的急救常识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彭——”一声沉重的闷响,宣告电梯箱自由落体运动的结束。
人没事不代表不害怕。方伟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脚发麻发软,几乎半天都迈不开步。但客观地说,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的人,怎么失态都不过分。
拨响求救电话的一个小时后,他终于被物业和消防队联手解救出来,经过短暂检查确认身体无碍后,总算回到了住处。
可想想仍叫人觉得后怕。从高空坠物时被黑猫意外所救那一回算起,短短一日内,他遭遇生死攸关的危险居然多达三次。如果说一切只是意外的巧合,那么这个巧合对任何人而言都算绝无仅有了吧。
方伟蓦地起了鸡皮疙瘩。氤氲的热气弥漫着整间浴室,却还是难以驱散他脊梁骨上的阵阵凉意,这是他洗澡时从未遇到过的感受。
三次已经够多了,但愿今晚事不过三,否则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要熬不住了。他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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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彤他们猜的不错。周一早上,当方伟来到公司时,就听到了谭冬辞职走人的消息。
这消息对其他同事来说本身没什么,可方伟获悉后却是惊异和懊恼交加。
在从田胖子那边询问无果后,他本想通过下班后尾随的方式找到谭冬住处,希望能从那里获知邵凯龙失踪乃至自己为何穿越的一些线索。即便行不通,最少也能当面质询对方是否打了那通神秘的恐吓电话。
可随着谭冬的离职,这些还未展开的行动便已不得不流产。
方伟感到一阵眩晕。
命运为何总是和自己开这种玩笑?
那个和田林他们去游玩的瘦子瞥见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心问道:“诶,你还好吧。”
“真的看上人家了?”娃娃脸的李晓彤在旁边一脸坏笑。
“行啦,你这个腐女就别跟着添乱了。”田胖子这回倒是正儿八经。
“哟呵,你还知道‘腐女’这个词啊,昨晚百度的吧。”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田林白了她一眼。
“呵呵呵,这么不客气啊——”李晓彤笑得分外姹紫嫣红,但下一秒立刻变脸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嘿嘿冷笑不已,“是不是又想被我宰啊。”
联想起每月一顿的上等火锅,身材无比壮硕的田胖子竟从心底里打了个哆嗦。
方伟却没心情和他们调笑,连电话这最后一种联系方式都失效了,看来谭冬也决心让自己石沉大海,变成第二个邵凯龙。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身上也有着某种见不得人的秘密?
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失踪多少和自己有关。
联想起那通毫无来由的威胁电话,方伟隐隐觉得,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一个可怕得连自己都猜不到的陷阱。
对了,电话!瞧自己这脑子。
他马上又掏出手机,找到号码后回拨了过去。
可惜对方已然关机。
“我说方伟,你为什么要找他们啊?”田林对方伟一直以来孜孜不倦的动机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因为他们都失踪了。”
“失踪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不是大盖帽,管这些做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这两人和我的身世有关,你相信吗?”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田林哼笑一声。
“那你可以不看。”就知道对方会是这种反应,方伟不想多做解释,他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因被读心术而提心吊胆甚至苦不堪言,难得有个无法理解他的人,在此刻反而很讽刺的弥足珍贵。
李晓彤扯了扯田林的胖手,朝他轻轻摇头,然后转过脸对方伟说:“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方伟想了想:“有,帮我请个假。”
“你还请假?你干不满一个月,就请了三次假,不怕老妖婆怼死你啊。”
“老妖婆”是李晓彤他们给新经理背地里起的外号,虽然没什么礼貌,但本质上倒也不冤枉对方。
“她要怼就让她怼吧,把我扫地出门也行,我还省得跟她辞职了。”方伟开始埋头整理手提包。
“什么,你也要走?”瘦子惊讶地合不拢嘴。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同一部门内就要走掉三人,其中一名还是初来咋到的。
“各位,我很清楚自己的业务能力,实在不能跟你们比。当初我来到这家公司,也是邵凯龙力邀的。现在他不在了,我更不好靠关系这么泡下去。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真的很感谢。”
说完,他朝着三人深深鞠了一躬。
“你别这样。我这人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田胖子有些后悔之前说话有点刻薄了。
“是啊,能力这东西,可以慢慢提高的。我们不觉得你是累赘啊。”李晓彤过来搭了下他的肩膀,“留下吧,邵经理虽然不在了,可我们还是朋友。”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回头我再考虑吧,先走了。”方伟点了点头,提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