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心里有点毛毛的。他似乎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又难以名状。
在通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虽然方伟没有接起电话,可步速明显受到影响,而偏偏就在此刻,人行道上的指示灯已经从绿色切换成了丝丝红光。
启动的车流开始向横过马路的人行道蔓延。一辆白色奔驰不知道是为了赶时间还是司机油门踩得过猛,忽地加速狂飙起来。
方伟心头大骇,几乎在对方后视镜几乎要擦身而过的刹那旋身躲避。但紧接着,一辆急转弯的公交朝自己这个方向驶来,喇叭鸣响不迭,他又连忙退回马路中间的黄线地带。
可他忘记背后还有一辆突然窜出的摩托,那车又刚好处在视线的盲角。
伴随着紧急的刹车声和路人的惊呼声,一个人影被顶开了两三米远,半趴在地上,原本川流不息的交通被这惊险一幕暂时扼停了车流。
摩托骑士倒是没有肇事逃逸,他跳下车小跑过来,俯身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被撞飞的人无疑正是方伟。不幸中的万幸,摩托车制动得不算太晚,再加上碰撞之前他还做了下躲闪,除了手脚有些酸麻疼痛外,仅有几处不太严重的擦伤。
在摩托车主的搀扶下,他又试着活动一下筋骨,还好,并无大碍。
“你走吧,以后开车要留神一点。”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医院?”车主不太放心地看着他,或许怕以后对方反悔再找上门来就没完没了了。
“皮肉伤而已,我自己去就好。”
“那成。这是四百块,给你当医药费。”车主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钱硬塞到他手里后,一溜小跑回去,启动摩托车迅速离开了。
方伟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发现手臂上的擦伤处有血渍慢慢渗出。唉,还是得去趟医院消毒包扎一下。
等到他从医院里出来时,日头当空,已是晌午时分。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咕作响。
于是几分钟后,路边的一家饺子馆又多了一位食客。
候餐之暇,餐馆外面的人行步道似乎有东西经过。方伟定睛一看,只来得及认清楚是一条毛茸茸的黑色尾巴。
乌黑的尾巴?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今天上午瞅见的那头黑猫。不会那么巧是它吧。
想起身到门外查看查看,这时服务员已经把热腾腾的水饺端过来了。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唔,等等,过马路时不是有个电话吗?从去医院到现在竟然给忘了。
如梦初醒的方伟连忙找到那通未接来电,是房东大叔打来的。他立即回拨过去。
“喂,大叔?”
“方伟是吧。刚才你怎么不接哪,我找到凯龙的地址了。”房东依旧是带着那口浓重的地方口音。
“是吗,太谢谢您了。麻烦跟我说一下行吗。”方伟按下了录音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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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花园,B2,204室。
与房东居住的住宅楼不同,这座高档小区处处沐浴着豪华盛景,露天泳池、生态园林、健身设施、智能门禁等一应俱全。好几个小孩一边嬉闹,一边从方伟身边跑过,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光。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什么时候自己能在这里有一套这样的房宅就好了。
方伟不禁感慨道。
迈着闲散的步伐,他来到邵凯龙住的204房前,伸手敲了敲门。
他相信,即便邵凯龙不在家,这里也会有他的亲属居住,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问出对方现在的境况。
可没人开门。
莫非都不在家?方伟皱了皱眉,边敲边说:“凯龙,凯龙,你在家吗?”
不料这么一喊,对面隔壁的203住户的门却开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妈像是刚巧出来倒垃圾,瞥见方伟的动作,道,“别敲了小伙子。你是来找人的对吧。”
“对。”
“这户人家很久没来了,我们邻里都知道的。”
“这不是他的新家吗?”
“是新家没错。说不定他还有别的呢。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大妈偏着头回忆了一下,“起码得有半个月没来了。”
半个月没来……方伟若有所思。
“诶,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大妈想当然地给他支招。
“打过很多次了,可没人接听,所以我才专门跑一趟。”
“那你留个电话,如果他有回来,我告诉他一声。”大妈确实是个热心肠。
“谢谢大妈,那就拜托了。”
方伟仰头看了一眼204的门牌号,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脸古道热肠的大妈眼睛里忽然露出很古怪的神色,她也瞟了瞟对门,迈步走了出去。
其实方伟还没走远。矗立在B2的楼道口,他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从他错误预感地震、和邵凯龙去而复返的那一天算起,已经过去两个多星期;方才大妈也无意中透露了凯龙至少有半个月没回新家。
这些细节左右印证了一点——在他回来的第二天,邵凯龙就已经宣告失踪。
不为工作,不通电话,甚至有家不归,而且事前没有任何征兆。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主动选择蒸发的。
难道有人绑架凯龙、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可是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有危险的情况下,即便现在报警也几乎不可能立案,况且自己还不是邵凯龙的直系亲属。
说到亲属,那就更奇怪了。邵凯龙失踪,怎么他的家人也跟着不在了?都出去找他了吗?
思绪翻飞之际,一个皮球突然飞至,砸中了他的肩膀。紧接着,一位六七岁大的男孩赶忙冲过来,拾起地上的球,然后又跑回正朝这边走来的妈妈身边。
“叫你别乱丢你不听,还不快跟叔叔道歉。”年轻的母亲训完孩子后,又主动起身对方伟说,“对不起,孩子小不懂事。”
“没事。”方伟想了想,问道,“诶请问一下,您知道邵凯龙这个人吗?”
“邵凯龙?”少妇似乎有点吃惊,“他是我邻居啊。你找他有事?”
邻居,又是邻居。
“他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哪有。前天他还跟着一个女的回来,在门口谈了好长时间。我买菜前后都遇见了。”
“你说他前天出现过,还和一个女人?”方伟心头咯噔一下。
“是啊。那女的穿着白裙,长头发,高跟鞋是粉色……”少妇话锋一转,望着方伟,“你是干便衣的?”
“不。我是他朋友,今天过来特意拜访。可对门的大妈说他很久没来了。”心念如电,方伟故意说道。
“啊?那天她也在场啊,叫他们小声点,别打扰她孙子休息呢。”话音刚落,少妇似乎同时意识到自己话多,急忙收住嘴,脸色也有些尴尬,“啊啊,我还要回去做饭,先走了。”
不等方伟再次开口,她忙不迭拖着还没玩够、意犹未尽的孩子蹭蹭上楼了。
饶是如此,方伟已经从她那儿获悉了不少新的线索。
自己的推断错了。邵凯龙并未如之前猜测已久的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相反,他还和外界有所接触,尽管因为某些原因没回公司,也不想和其他任何人聚首碰面。
另外根据那位少妇的描述,与他相见并谈了很久的女人,很容易令方伟联想到徐丽尹。那抹白色身影,至今未曾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但这名和邵凯龙是“一般同学关系”的神秘女子,究竟有什么事情,导致她过来和消失多日的邵凯龙相会长聊?
而且照此推断,那位大妈根本没对自己说实话。她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撒谎,是替别人撒的吗,那个人会是邵凯龙吗?
思虑至此,方伟马上原路掉头。
这一回,他没有选择再敲邵凯龙家的门,而是直接找到大妈的家。
可任凭他怎么敲门喊话,再也无人出来,就连刚刚自称邵凯龙邻居、要回家做饭的少妇也没有现身。
好么,都开始玩失踪了。
整个回廊里,只剩下方伟静静的呼吸声。
“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没想到第一个划破这沉寂的,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一时兴起,方伟还是按下接听键。
孰料,那边传来了明显经过处理、不辨男女老幼的电子语音,冰冷得不带有任何感情:“你听着方伟,这件事再追查下去,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趁早收手,不然后果自负。”
“你是谁,敢不敢报上名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威胁,方伟不甘示弱,沉着声问。
可那边无意拖泥带水,转眼就结束了通话。
如此看来,对方既清楚自己现在正进行调查,警告之余又隐藏了真实的口音、不愿让自己猜出其身份,显然和自己是熟人关系。
方伟冷冷一笑,对方自以为知己知彼,而且事事小心,却还是犯了欲盖弥彰的错误。毕竟,他的人际关系向来并不复杂,真正称得上熟人的没有几个,何况是在这个穿越的世界里。
目前来看,能做到这一点的无非两个人,除了消失多日的邵凯龙,就只剩下他了。